晚上。
王旭东睡在了东厢房的热炕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有冲动,悄悄起身去西厢房,敲杏儿的门缝。
可是,理智告诉他。
不急这一会。
王大举都答应他,把杏儿嫁给他了。
而他和杏儿,也倾诉衷肠,轻轻一吻定了情。
杏儿就是他的女人!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王旭东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忽然,王旭东耳朵一动。
院里传来脚步声。
是从正房走出来的,听脚步声是王毛娘。
下一秒,王旭东麻溜起身去开门。
“吱呀——”
王毛娘走到东厢房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瞧见两扇木板门突然打开了。
王旭东站在门口,疑惑的望着她。
“娘,您咋出来了?”
“外边冷。”
“快,进来说。”
王旭东忙把王毛娘请进屋,又拨弄了一下火盆,防止煤烟打了他干娘。
“剩儿,你咋知道娘要过来?”
王毛娘坐了炕头,疑惑道。
“娘,您忘了,儿子有武功,耳聪目明的,院子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王旭东笑着说道,询问她的来意。
“娘过来看看你。”
“明儿你去县城找马县长,究竟有没有把握?”
尽管晚饭的时候,王旭东在饭桌上向王大举、王毛娘和杏儿再三保证。
但王毛娘心里还是担心,根本睡不着觉。
王毛是她命根子。
如果真被征上兵,那就是死路一条!
“娘,您放心罢,咱家王毛肯定不会去当兵的。”王旭东先给王毛娘吃了颗定心丸。
“实在不行。”
“我就去替王毛当兵。”
瞧见王毛娘仍然患得患失,王旭东心里一狠,说了个弃车保卒的办法。
“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毛娘脸色一变,忍不住叱责道:“你和毛儿都是俺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磕着伤了,都得把娘心疼死。可不敢胡说八道,让娘担心。”
“是,娘,我错了。”王旭东老实认错。
有趣的是。
有了王旭东这句话。
王毛娘脸色确实好看多了,不再忧心忡忡。
尽管她嘴上不承认。
但如果说,事不可为,那么让王旭东冒名顶替,确实是个好办法。
王旭东上了战场,还有机会活下来。
可王毛……
那是纯死路一条!
当然,正如王毛娘所说。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个她都心疼,所以看向王旭东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懂事的让人心疼。
把杏儿嫁给他,一定不会有错!
“剩啊,娘知道你懂事,不想让娘操心。娘没办法,咱老王家就毛毛这么一根独苗。俺跟你爹还指着他给咱老王家传香火呢。”
王毛娘拉起王旭东的手,母子俩坐在炕头边,开始秉烛夜谈。
说着说着,就哭了。
话里话外,隐隐同意了如果事不可为,就让王旭东冒名顶替的做法。
“娘,您别说了,我都懂!”
王旭东抬手,认真擦干了王毛娘脸上的泪水。
“我读过书,身上有武功,上了战场能保命,还能杀鬼子报效祖国!”
“毛毛上了战场,那就是死路一条。”
“道理我都懂,您不需要愧疚。”
“再说了。”
“事情真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改个征兵名单罢了,我找马县长说句话的事。”
王毛娘哽咽点头。
“娘知道,俺儿现在有本事了,不是一般人了。”
王毛娘擦干眼泪,拉着王旭东的手,询问说:“剩啊,你回来这么久,娘还没正经问你,以后有啥打算呢。”
“打算?”
王旭东愣了一下。
“娘,我不是说了吗,盖上三间大瓦房,娶杏儿!”
王毛娘笑着摇头。
“娘不是说这个。”
“现在,你爹答应了你和杏儿的婚事。”
“娘也支持。”
“只是你现在有本事了,读过书、会写字,身上有武功,连县长、辫子爷这些大人物,都能平等交流。”
“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老王集,呆在杏儿身边吧?”
“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王毛娘郑重其事,询问道:“娘是想问问你,以后想干啥?当官?做生意?”
王旭东沉默下来。
做什么?
来到1938年的民国乱世,他能做什么?
王旭东最想做的事,当然是报效国家,利用这一身超凡入圣的武艺杀鬼子!
听说砀山是新四军的地盘。
他曾经想过,等他和杏儿结婚了,就去投奔新四军,一起为国家和民族做事。
可仔细一想,就知道不现实。
没有遭遇重大变故,没有亲眼见到山河破碎,以王大举的性格,他死活不会离开老王集,去投奔什么新四军,为人民和国家做事的。
王大举不走,王毛娘就走不了。
王毛痴痴傻傻,也离不开父母娘亲。
他还有小翠这个未婚妻。
而小翠,又有她娘,还有干哥哥杨三……
范围再扩大点,整个老王集都是熟人熟脸,看着王旭东长大的。
王旭东和杏儿投奔了新四军。
国府这边、小鬼子这边,都有可能拿他的家人,拿老王集的百姓威胁他。
抛家舍业干革命!
这句话说的容易,可其中的牺牲让人心酸流泪。
鬼子,我想杀!
可是家人,每一个我都想保护,绝不能出事!
以前没认真想,现在被王毛娘这么一问,王旭东沉默了,脑子里思绪翻腾。
“娘,您说……我参军怎么样?”
突然。
王旭东抬起头,表情认真道。
“参军?”
王毛娘惊叫,抓紧了王旭东的手,“剩啊,毛毛的事真的没其他办法了?”
王毛娘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
她以为。
王旭东跟她说了实话。
他没把握说服马县长,已经跟她交了实底,心里早就存了替王毛当兵的想法。
“娘,您想啥呢。”
王旭东哭笑不得,连忙安慰说:“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我是说参军当军官!”
“当军官?”王毛娘哭声一止。
“对,当军官!”王旭东郑重其事的点头,沉声说:“现在山河破碎,小鬼子占了沪市,又占了金陵,还在金陵屠杀了三十万人……”
“三十万?”王毛娘吓了一跳。
金陵大屠杀的消息,虽然后世耳熟能详,但其实现在还没流传那么广。
只知道死了很多人。
可是,现在这个年月,兵荒马乱的。
哪年不死人?
所以,底层老百姓们,对金陵惨案并不知情。
一些信息,只在报纸上,读过书的学生群体中,政府官员和军队里流传。
“是啊,三十万!”
王旭东沉声点头,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那小鬼子,全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们想灭我中华,让我亡国灭种,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
“娘,俺想杀鬼子,这是俺一直想做的事。”
“只不过,俺不想去外地投军,因为舍不得你和爹,杏儿和毛儿,还有老王集的乡亲。”
“这一次,政府要在徐州和小鬼子搞大会战,孙司令趁机扩建新五军,也要上战场打鬼子。”
“毛征的兵,就是驻防咱归德县的一个连,隶属于孙司令的新五军。”
“军队扩建,是一个好机会。”
“我想走走关系,加入咱归德县的驻防军,帮他们扩编成一个营,换取一个连长。”
“从连长干起,比当大头兵要安全多了。”
“娘,您觉得怎样?”
此刻,王旭东越说越兴奋,眼睛越明亮,仿佛找到了未来奋斗的方向。
王毛娘听傻了。
王旭东说的话,很多她都听不懂。
她就听懂了“扩编一个营,当连长,杀鬼子”这几个简单的词语。
“连长?”
“剩啊,人家都是从大头兵当起,你咋上来就要干连长?”
“而且,你要帮忙扩编成一个营?”
“这事能行吗?”
王毛娘狐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现实,超出了她理解的范畴。
“能行!”
王旭东笑道:“娘,您不知道,我跟孙司令见过面,跟他手下几个军事参谋主官也都很熟悉。我加入新五军,他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虽然说,我没上过军校,没当过一天兵。”
“论资排辈都不够。”
“但走走关系,花几个钱,扩编一个营,再当个小连长,还不算什么大事。”
王旭东充满信心的说。
“你跟孙司令都见过面?”
王毛娘震惊了,旋即又紧张问道:“要花钱?花多少?娘虽然没见过大市面,但也知道枪炮一响,黄金万两的道理。咱家你拿回来的那3000块大洋,看上去挺多,但养一个营的军队,肯定不够吧?”
“娘,我帮他们走关系,哪有让我自己掏钱的道理?”王旭东笑道。
“我不但不掏钱,我还准备挣钱呢!”
“您不知道。”
“咱们归德县的县长马佩忠,是驻防连连长苗春来的亲舅舅,他们都不是好人。我帮他们运作关系,他们肯定愿意。咱家毛的事也就解决了。”
王毛娘听得似懂非懂。
“娘不懂这些。”
“俺儿心里有数就行。”
“身逢乱世,参军握紧枪杆子也好,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只是上了战场,千万要小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没啥丢人的,保命要紧。”
王旭东抿嘴一笑。
“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