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于言色

“跟咱玩这些小心思，还嫩了点。”朱元璋哈哈一笑，至少他看着朱雄英无奈离去背影的这一刻是开心的。

晚霞的光晕照在琉璃瓦上，朱雄英跟董伦道别后，从文华殿里出来，看着天边的飞鸟，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生涯，真是好不惬意啊。

朱元璋安排的人早已经在文华殿门口等着他下学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从文华殿走回了春和宫。朱雄英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皇帝都不胖了，如果不坐轿子天天溜腿，是真的胖不起来。当然，他四叔家的那位除外。

春和宫里，朱元璋闭目养神，小太监端来一杯刚沏好的茶水。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之后，闭目养神的皇帝朱元璋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端起八分烫的茶水，呷了一口。

“怎么样？今天董先生给你讲的课，听进去了多少？”朱元璋慢悠悠的放下茶杯，一脸笑意的看向朱雄英。

“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朱雄英背着手，歪头道。

“真的？”皇帝朱元璋下意识的松了松左脚的鞋子，朱雄英见到这一幕立刻改口道，“记住了十之八九。”

朱雄英将身后背着的小书包拿下来放到一侧的案子上，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皇帝朱元璋的对面。

“说说吧。”皇帝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两块高粱饴放到朱雄英的小手里，“中午的时候，你想说什么？你说说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我想喝水。”

“快去给他倒杯水。”朱元璋忙吩咐身边的太监给朱雄英倒水。

喝完水之后，朱雄英又道，“我想吃饭，我饿了。”

“给他拿块点心垫吧垫吧肚子。”朱元璋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的点心，太监赶紧端着盘子走到朱雄英的身边让他挑一块。

“我不想吃甜的，我会掉牙的。”朱雄英张嘴指了指前两天刚换掉的一颗牙齿。

“那就不要吃了，先饿着，等说完了再吃。”这一套小连招，直接给皇帝朱元璋整的有些红温了。

朱雄英眼疾手快，立刻从盘子里摸了一块点心放在手里。

“那个之所以问……嗯嗯嗯……”朱雄英一边吃一边说，然后看向一侧的茶杯。

小太监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朱雄英用温水将点心送下肚之后，拍拍手上的残渣开始发言。

“大父说杀了那些官员以儆效尤，之所以问大父二叔、三叔、四叔都有什么出宫的手段，就是想说是不是有些时候以儆效尤只能起到震慑作用，并不能起到多少实际的作用。”

朱雄英咬了一口甜饼，朱元璋也点点头，认为他说的有点道理。

“我听父亲讲叔叔们没少挨大父的打，那大父打他们不是为了震慑，不是为了以儆效尤嘛？”朱雄英道，“或许能管用一两天，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几天或许会再犯。”

朱雄英撕开包裹的油纸，将高粱饴塞进嘴里，吃下后道，“如果想要知道杀了官员能不能起到作用，我们不如把自己代入一下就知道了。”

“代入什么？”朱元璋看向朱雄英。

“代入贪官啊？”朱雄英看向祖父朱元璋道，“大父你现在想一下，你就是个贪官，一个大贪官。”

“咱可不是大贪官。”

“想象一下你是大贪官嘛。”朱雄英解释道。

“不行，咱无法想象。”朱元璋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种角色代入。

朱雄英微微侧目看向侍候在朱元璋身边的贴身太监，他开口道，“那我们现在想象伺候大父的是一个地方上的大贪官好了。”

“嗯。“朱元璋点点头，只要不让他自己代入大贪官，其他人无所谓了。

“假设现在大父已经杀了一大批因为空白文书而获罪的官员，而他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地方官，那他现在会怎么做？”朱雄英指向朱元璋身边的大太监。

“奴婢一定要遵守陛下定下的规矩，坚决不会做出用空白文书提前盖印章的，不多收百姓的粮食，收到的钱粮也如数带到应天，存入国库。。”

“啊——”朱雄英长叹一口气道，“你忘了，你现在要扮演的是一个大贪官。大贪官怎么会这样想呢？你应该想着如何欺上瞒下，如何欺压百姓，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油水啊。”

“啊？”一旁的太监听到朱雄英的这一番虎狼之词，吓得一哆嗦，忙道，“奴婢可不敢，这贪官奴婢可当不了，太孙殿下您还是高抬贵手吧！”

“我们是假设啊，你又不是真的大贪官？”朱雄英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好吧，好吧！”朱雄英有点无语，他指了指自己道，“假设我是贪官，我是大贪官。”

“呼——”伺候皇帝朱元璋的贴身太监长舒一口气，他是真害怕自己今天当了这个假想贪官后，哪一天陛下朱元璋看他不顺眼，把他当贪官给“咔嚓”了。

“假设我是刚上任的大贪官，面对大父刚刚定下的不准使用空白文书盖章的制度，我要怎么做才能既让朝廷满意，让户部的工作好做，同时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呢？”

朱元璋接过太监刚刚沏的茶，呷了一口茶，饶有兴致的看着朱雄英说出他自己的见解。

“既然大父已经下了不能使用盖章的空白文书，那我一定不会再使用了，要不然这脑袋就容易搬家。”朱雄英道，“我好不容易当上官，可不能自己的荷包还没鼓起来，就要让自己的脑袋搬家吧。”

“但是，收上来的钱粮在运输的途中必然是会损耗。”朱雄英道，“毕竟，这天灾人祸还有一些其他不可预知的意外都有可能会发生。那这些损耗谁来承担，反正我是不会承担的？”

“既然无人承担，那我只好怎么样呢？”朱雄英见众人不给自己回应，自己的包袱没响，只好自己给自己找补。

“诶！这个时候我会将收上来的数额减去估算的损失来作为最终数额，然后让运送的官员依据减去的损失数额来报上去。”朱雄英道，“大家估计都会这样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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