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变成大片的墨色,昏黄的路灯散落在四周。
公园里很安静。
眼见萧清月越说情绪越难以控制,罗牧云意识到此时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家。
于是两人在路口左转,来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长椅上坐着。
望着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女魔头,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梦境里的那个画面,只不过这两者是相距了十二年的画面。
按照萧清月的描述,在某个平行时空里,自己和她是在大学毕业后,才谈的恋爱。
然而没过几天,自己就为了救她,被失控的轿车撞飞了。
于是在某种不可抗力之下,她重生回来了,然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尽管罗牧云看过的小说不少,这种剧情可以说是很常见了,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仿佛能很完美地解释了这两个月发生的一切。
女魔头突如其来的变化,她的那些查不到的诗和歌曲,以及……
她面对王慧和罗建不仅表现得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把他们的喜好、习惯都背得很熟似的。
原本罗牧云还很疑惑,这下子全部都说得通了。
而且萧清月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要编一个这么离奇的谎言来骗他。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现在萧清月为了救自己出了车祸,他可能会疯掉。
他现在的世界已经不能缺少萧清月了,她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块拼图。
他还要和女魔头去做好多事情,一起去划船看日落,一起去鸡鸣寺看樱花,一起去打卡新开的那家咖啡厅。
如果这一切就在未知的路口,被突如其来的轿车定格……
罗牧云不敢继续想象了。
再说,看她的样子……
他把目光落到萧清月脸上,她的眼眶很红,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留下晶莹的泪痕,几缕发丝被打湿耷拉在侧脸,嘴唇微微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下意识地,罗牧云伸手摸了摸萧清月的头,顺势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她的身体不时发抖,罗牧云的心脏莫名其妙也暗暗疼起来,仿佛被只隐形的手割了一刀。
在他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女魔头只这样哭过两次。
一次是很小的时候她在阴森的公园迷路,一次就是现在。
这是装不出来的,就算叫影后来了,也绝对演不出这个模样。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能让罗牧云无条件相信,萧清月的眼泪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女魔头可能或许会骗他买奶茶,骗他吃自己吃过的面包,但是也仅限于这种小打小闹。
罗牧云搂住她的后背,左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感受着怀里的萧清月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早上开玩笑说自己被噎死,萧清月会大发雷霆了。
“不哭不哭。”
罗牧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左手轻轻贴在萧清月的侧脸上,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擦去泪痕。
萧清月伸出小手捂在他的手背上,用脸蛋颤抖似的蹭了蹭,他感觉到有东西滚落到指间,冰冰凉凉的。
月光洒落如银河,虫儿趴在草尖儿,发出声声低吟。
她的呼吸终于很轻缓了。
不清楚萧清月是不是睡着了,罗牧云想悄悄把左手抽出来,因为托着她的脸蛋这么久,已经有点麻了。
刚刚动弹一下,他的手就被紧紧按住。
或许是很少熬夜而且能吃的原因,萧清月脸上的皮肤很好,跟小孩子似的,软软滑滑,很有弹性,就像手里托了块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嫩豆腐。
这一刻,罗牧云忽然感觉心脏很用力地窜一下,那声“咕咚”仿佛把枝叶里的鸟雀都吓跑了。
不知道被她听到没有。
“心情好点了吗?”罗牧云微微把脸贴近,轻声问道。
那只小脸在他的手掌里点了点头。
“谢谢你。”她带着鼻音说道。
“让你等了这么久。”
罗牧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手感还挺好。
“等什么?”萧清月茫然地眨眨眼睛,大脑好像有点哭缺氧了,本就不太好的思考能力,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没事。”他望着那对泛红的桃花眼,“我很喜欢你的,放心吧。”
“我也喜欢你。”
萧清月忽然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搂住他的脖子。
石砖铺成的人行道上,路灯炫白。
两人并肩缓缓走着,小拇指勾在一起,轻轻晃动。
这条路也是那个梦境里,罗牧云背着小女魔头走过的。
或者说,他们已经共同走过很多遍了,以各种形式,在春夏秋冬,早晨或者夜晚。
“话说,在你重生之前的那个世界里,我们,就是……”
罗牧云很努力地打着手势,企图表达出那句不好意思的话。
萧清月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注意他的手,开口道:
“没有,除了牵手什么都没干过。”
“噢……”
他放下两只手,表情有些奇怪,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你有没有记得什么关键信息?”
萧清月摇摇头,捏着他的腰说道:“我要是记得,我就直接把学校买下了来了,每天想几点去就几点去!”
“你也就那点志气了!”罗牧云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魔爪挪开,补充道:“都把学校买下来了,那不是想找辅导员请几天假就请几天,还去什么学校?”
“还是你想得周到。”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笨蛋果然比自己聪明那么一丢丢。
罗牧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两人好像并不在一个频道上,居然还是毫无阻碍地聊下去了。
想来也是,她也不买彩票,自然不会对开奖号码有印象;也不爱看足球,世界杯的比分她能记得就怪了。
算了算了,自己又不是天命之子,想那些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干嘛。
有个喜欢的女孩陪着自己,平平淡淡地过完这几十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