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一样可笑,何必还要比个输赢呢?”
原书中不就是这样描述的吗?
把沈帷写得愚蠢粗鄙,一穿到古代就跟失了智一样,什么也不懂,衬托得秦书瑜多么懂规矩,多对男人体贴,多大家闺秀。
这不该的啊,这不该是值得宣扬的事儿啊。
女子为何就一定要争男人呢?
为何就不能携手共进,改变一点呢?
哪怕,就一点。
秦书瑜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眼中透露着不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帷,我劝你不要再败坏侯府的脸面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该妄想争的!”
“争?”
沈帷好笑地扬了扬眉毛。
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带着又冷淡又厌恶的表情,撞入了秦书瑜的心底:“我陷害谢屿川杀了我的孩子,是为了跟你争?”
“我为什么要争一个男人?”
“秦小姐。”
“你见过窗含西岭千秋雪吗?见过江平无风面如镜的海吗?见过疑似银河落九天的瀑布吗?”
沈帷每问一句,秦书瑜的表情,就会凝固那么一分。
飞雪。
大海。
瀑布。
高山。
河流。
秦书瑜都未曾见过。
在沈帷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是明亮的,是绽放光芒的,跟以往的气死沉沉与无力不一样。
那是秦书瑜永远都理解不了的情绪。
她在问她:“你见过高山的日出,见过山河盛世国泰民安,见过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全国所有的女子皆能从军从商从政从学吗?”
“你见过父母会疼女儿到骨子里,倾尽所有,就为了让女儿开心无忧,允许女儿不遇良人不婚不孕吗?”
“你没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
“可我有。”
“那是我的骄傲,它那么好,该是我的骄傲,你知道那是哪里吗?那是我的家,我心心念念想回的家啊!”
沈帷说到最后,酸涩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动。
那是渴望,
是目标,
是梦想。
她可以为了这个结果,不惜一切代价。
她看着秦书瑜怔愣在原地,那张素来端庄沉稳,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从容不迫的脸,有了一丝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男女平等?
一夫一妻?
所有女子都能从军从商从政从学?
山河盛世
这天下,怎么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吗?听起来竟是如此的荒唐又荒谬,可又如此的她的心为什么控制不住地跳动了起来?
在秦书瑜恍惚抬头的那一刻。
沈帷侧眸看她,吐出了秦书瑜这段时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答案:“你知道谢屿川为什么一见到我,就一见钟情,非我不可吗?”
“不是因为我沈帷有多特别。”
“我的家乡,每一个女子,都跟我一样特别,独一无二。”
“为什么特别?因为这里,这里,这里。”
沈帷指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双腿,告诉秦书瑜,是因为她见过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父母在她大学时,带她走过中华万里地,让她读过万卷书。
因为这些认知,
她才跟后宅唯唯诺诺的女子不一样。
因为这些认知,
谢屿川才会喜欢上她,处处对她破例。
如果秦书瑜有她的经历,赵姨娘走过她的路,同样会让谢屿川一见钟情,可如果她们变成了她,就不会再为了谢屿川放弃自由了。
“噌噌噌”
站在门外的赵姨娘,瞳孔瞪大,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儿。
她双手死死地抓着丫鬟,呼吸急促,浑身都燃起了鸡皮疙瘩。
“我从未听过,这天下有这样的地方。”秦书瑜抿唇,眼神怀疑却又动容地盯着沈帷。
沈帷说:“天下何其大,除了这处宅院,你又去过哪里?”
“你不信,你怀疑,是因为你从未见过,如果你见过,你就会知道,我真的不屑跟你抢男人,也不屑坐侯府的主母之位。”
“我真的只想回家。”
“我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离家近一步,哪怕一点点。”
秦书瑜哑然。
是啊。
除了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她又去过哪里?
她否定沈帷形容出来的盛世,无非是自己永远都接触不到,所以不敢想象,也无法说服自己,有一个地方的女子能这么自由。
而她曾经对沈帷的唾弃嘲笑,那些瞧不起跟优越感,是个笑话!
一夫一妻
若是真有那样的规矩,她与谢屿川青梅竹马,必定一夫一妻吧?
难怪沈帷来到这里,就呐喊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是沈帷异想天开做梦。
而是,
这在沈帷的家乡,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帷一直不愿意待在宅院里绣花弹琴,不愿意学伺候男人的规矩,更不愿意背三从四德,她不顾名声,不顾嘲笑,不顾颜面亲自去经商。
不是因为她自甘下贱。
而是,这本就是正常的。
“我知道了”秦书瑜站起身,目光复杂惊骇地看着沈帷。
心中对沈帷的一切成见跟不满,在这一刻,在沈帷那平静真诚的眼神看过来的那刻,秦书瑜都放下了,都不愿意再计较了。
秦书瑜突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谢屿川选择沈帷,而不选择她了。
她本来都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可最后。
秦书瑜还是顿了一下脚步,扭头看向沈帷:“虽然我还是不相信这天下有一个那样的地方,那离我太过遥远,亦不真实。”
“但我愿有。”
“这样,云儿便不会因为落水而污蔑了清白自杀。”
“你那个地方女子因为落水被男子看光了身子,可会落得像云儿那样的下场?”
两人隔着四五米的距离。
沈帷抬眸。
眼眸亮如星辰,对着她第一次露出友善的笑容:“不会。”
“那里,女子可以露手臂露脚裸,可以露腰肢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她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夫君,可以随时和离、改嫁,那是她们的自由。”
自由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