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宋嘉嘉推着一个小旅行箱站在客厅中间。
看见我走出卧室,她嘴不经意向下撇了撇,很是厌恶我的样子。
别说,这表情学她奶奶学到了精髓。
“我那个在韩国买的棒球帽呢?快点给我找出来,我要出门。”宋嘉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
我上下轻蔑扫视了她一眼,直接略过她走向了厨房。
她在我身后气到跺脚。
“你刚才看我是什么眼神?还有,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我要你给我找棒球帽!”
我纯当她在对着空气大呼小叫,连眼神也不再给她。
“一大早的你们在吵什么?烦不烦啊?”
宋远从书房开门走了出来。
因昨晚我冲着他们发了火,宋远没回主卧,直接睡在了书房。
宋嘉嘉看到宋远出来,宛如见到了救星。
她冲到宋远面前抱住他胳膊开始告状:
“爸,你好好管管这个女人,要她帮我找个棒球帽,她理都不理我。”
宋远一副很头大的样子,无奈叹道:
“夏青,就这点小事,你就不能帮嘉嘉找一下吗?”
我扯着嘴角讥讽一笑:“怎么?那帽子在我手里拿着吗?她不能自己去找吗?”
宋嘉嘉仰起鼻孔:“凭什么?你在这个家吃我爸的,喝我爸的,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我,让你找个东西怎么了?”
我看向对面这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继女。
这就是我疼爱了多年的女儿。
我把她捧在手心当公主,从来不舍得她做任何家务。
可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蹭她家吃喝的下人罢了,照顾她的生活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冷哼一声:“那赶紧要你爸去找个既不吃也不喝的老妈子,我没工夫伺候你们。”
宋嘉嘉被气得脸憋到青紫。
她看了看宋远,希望他能帮她出头狠狠教训我一顿。
可她只看见她爸低着头自顾自发着信息,根本没帮她的意思。
她一跺脚气呼呼拎着箱子出门去了。
8
宋嘉嘉是拎着行李出去的。
可宋远似乎没有阻止,只从手机上抬头看了她背影一眼。
然后就捧着手机转身,准备要回书房。
我本想提醒他,多注意他女儿在和什么人来往。
别小小年纪就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在他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他手机界面停留在他与谢艳的微信聊天框。
最上方的备注是:孩儿她妈。
我乖乖闭上了嘴。
他女儿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
人家夫妻俩都不管,我这个后妈操什么心!
婚姻存续期内我确实对继女有诸多义务。
可如果,我和宋远离婚后呢?
他们与我而言,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想想上一世为他们这一大家的付出,真是感到不值。
为了培养宋嘉嘉,我在自己身上花销省了又省,甚至这两年都没有再去过线下商场买过衣服。
因为觉得太贵,都是网上淘淘。
小姑子像吸血鬼一样,每两个星期就回来扫荡一次。
不说我那些品牌的衣服和化妆品都被她顺走了,就连冰箱的肉和菜都能给搬空。
我手里之所以有钱,一部分是结婚时爸妈给的陪嫁,另外一部分是我用工作中攒到的钱一直在做短线投资。
在宋远眼中,我和他虽都来自于农村,但他爸妈在镇上有工作,条件是高于我家的。
可是我爸妈承包的有近千亩田地,还有两个山头,一个种果树,一个种花木。
这些我并没有瞒过宋远,只是他说:“种再多的田,不还是农民吗,他们有社保吗?”
在他认知里,他前妻谢艳的家庭才是最好的。
父母都是国有单位的正式员工,有社会地位,有稳定的收入,老年也有保障不会拖累子女。
而我家,就是泥巴裹腿的农民家庭。
曾经,我想好好珍惜这份婚姻。
我认为我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会回馈我真心。
可是,现实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养了八年的女儿,口口声声骂我是小三。
我以为会对我一心的老公私下依然和前妻纠缠不清。
而我的婆婆和小姑子,也只是把我当成家里免费保姆。
也许,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9
我去了宋嘉嘉的各个兴趣班办理了退学退费。
然后又联系各科家教老师告诉他们以后不必来补课了。
该赔偿的违约金我也赔给了他们。
包括已经预定的高一寒假的国外研学班,我也取消了。
这一世,既然看清楚他们面目,我不会再做那个冤大头!
三天后,宋嘉嘉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看来在冯倬家的别墅玩的很开心。
和姐妹去东南亚旅游的婆婆也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倒出满满一行李箱礼物。
有宋嘉嘉的,宋远的,小姑子的,甚至她跳广场舞的舞伴都有。
唯独没有我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在一起拆礼物,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对方的,谈笑风生。
我坐在边上的沙发上冷冷看着他们。
好半响,婆婆终于想到了我。
“夏青,早点下去买菜,多做几道菜,我饿死了,在国外这两天我根本吃不习惯。”
说着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这儿媳妇当的,我都进门多长时间了,连杯水都不知道给我倒。”
小姑子也在边上附和:
“嫂子,我想吃小青龙,你去海鲜店买几只呗,早点回来,我们都饿了。”
小青龙现在靠近两百一斤,还真是会点菜。
我平静道:“饿了自己去做,厨房就在边上,这个家又不是我只会做饭。”
宋远有些不高兴:
“夏青,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她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闻油烟就会咳嗽,让你做顿饭怎么了?”
我耸耸肩,无所谓讽刺道:
“你妈身体不好咋不见你去做呢,咋不见你妹去做呢?怎么?搞孝心外包这一套?”
“没有富贵命偏得富贵病,咋得,我没嫁过来之前你们家不开火,不见油烟啊?”
婆婆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气愤地用手指着我鼻子一顿臭骂。
骂完,她吩咐儿子:
“这样的儿媳妇,我可要不起,你赶紧的,把她给我赶出去!”
宋远面露失望地看了我一眼。
转头安抚他妈道:
“妈,咱今天下馆子,就不在家吃了,夏青这两天有点累,先让她歇歇。”
宋嘉嘉挽住她奶奶胳膊,拉她向外走:
“奶奶,忘记和你说了,我妈知道你今天回来,刚打电话说请你吃饭呢。”
“爸爸和姑姑一起去吧!”
“吃完饭正好要我妈送我去上小提琴课,你也跟着去看我拉琴,老师说准备让我去参加省里的演出呢。”
然后小声附在她奶奶耳边说了句:“她这两天一直有点发疯,你离她远点,别惹她。”
他们大踏步而出,没有一个人招呼我。
我自嘲一笑。
也是,她亲妈又怎么会请我吃饭呢?
10
一家人出门后,客厅恢复了安静。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看着简单到只有一页纸的协议,我心头一阵酸楚。
我和宋远虽结婚八年,需要分割的东西少之又少。
房子是他婚前的,女儿是他的,他每个月交给我七千工资基本全部花在他们家人身上。
他有没有另外的存款我不知道。
只有两辆车子需要分一下。
回想这八年婚姻,除了掏空我几十万的存款,为他们家免费做了八年老妈子。
我竟没总结出一点对我有益的地方
捂住脸,很想为自己哭一场。
但我又咽了回去。
重活一世,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及时回头。
该哭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傍晚,宋嘉嘉是踹开了门进来的。
“你凭什么私自停掉我的小提琴课,你难道不知道吗,我马上要去表演,现在课程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看着手机头都没抬,轻飘飘回了句:“哦,没钱了,所以退了!”
她看着我无所谓的态度更气了:“你有什么资格停我的课?那是我爸给我交的学费!”
“哦?那你就要他继续给你交好了嘛。”
宋嘉嘉一噎,但还在狡辩:“我爸既然把工资都给了你,自然需要你给我交这些费用,不然给你干嘛,要你去补贴你那农村爸妈啊?”
宋嘉嘉外公外婆确实都是城里人,他爸现在也在大公司做高管。
但是谁家往上数一数能脱离农民呢。
我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这样的偏见。
“我没兴趣和你争辩下去,你有本事就去找你爸要钱交学费,如果他愿意给你的话。”
前几天我就得知,宋远只给她买了手机,根本没给她报绘画班。
手机几千块可以用高中三年。
绘画班可就不一样了,一年要将近两万的学费不说,还得买大量画画耗材。
显然,凭宋嘉嘉能考到中考状元的脑瓜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接下来几天。
她发现我把她所有的兴趣课和家教都停了后,才彻底慌了神。
她找我闹了无数次,但是我始终冷处理。
只告诉她,一切等她爸回来再说。
不是讨厌我吗?
那就有骨气一些,别又当又立。
不能一边吃着我的饭,一边又想砸我的锅!
不过,她也就闹了几天,现在正沉迷于玩手机游戏呢。
人啊,向上爬可能需要手脚并用,奋尽全力。
但,若要走下坡,可能也就是滚几圈的事。
11
宋远在出差。
他最近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婆婆在家里三番两次想和我发难,我都翻了几个白眼应付过去了。
因准备离婚,我不想和她浪费口舌。
而在小姑子再一次顺走我妈陪嫁给我的一个黄金镯子后,我直接报了警。
警察调取了家里的监控,发现是婆婆配合小姑子偷的。
我拒绝和解。
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和婆婆住在一起。
婆婆又坚称不知道那个是我的。
小姑子也说就是拿着戴着玩玩,并不是偷。
最终这件事,以她还我镯子,接受批评教育,写下保证书而不了了之。
到此,我和宋家所有的人都已经撕破脸皮。
两日后,宋远终于回来了。
看他体态,出差应该不辛苦,整个人胖了两圈,浑身散发出油腻感。
他进门后,我把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
他捏着那张纸,紧紧皱眉:
“夏青,你再闹也要有个限度。”
“你最近又摔东西,又和我妈吵架,还报警,我都看在你把嘉嘉教育这么优秀的份上忍了,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嘉嘉告诉我,你居然停了她所有的兴趣班和家教课,你居然拿她前途来开玩笑?”
“是不是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
我爽快点点头:
“对,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宋远愣住了,他本来正想道德绑架,却没料到我直接坦然承认了。
一时之间,他嘴张张合合,没能憋出一句话。
“兴趣班是公开招生的,我能报,你也能报,你现在就去给她报,我不阻止。”
“家教联系方式我这里也全部都有,我现在就推你手机上,你自己去联系。”
说着我打开手机,把那几个家教的名片一一推到他账号上。
我算是看清这个男人了,不仅孝心外包,就连抚养孩子也外包。
最后又提醒他一句:
“离婚协议尽快签字给我,不签也没关系,咱们走法律起诉程序,最长两年而已,我和你耗得起。”
直到我转身离开,宋远都还张着嘴巴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的样子。
上一世直到我死,我只以为是宋嘉嘉憎恶我。
从没怀疑过宋远。
临死前我听到宋嘉嘉恶毒的话,也没有听到宋远是如何回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