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三年,五月。
女帝姬长宁站在城墙上。
她看着长安城外的冤句叛军,眼神中满是决绝。
其实在此之前,就有大臣提议,不如先逃至西南,等待各州节度使与藩王镇压叛乱后,再返回长安城。
毕竟。
就连潼关都未能阻拦叛军。
更别说无天险可依的长安!
但姬长宁却当场直接拒绝。
“朕可为亡国之君。”
“可绝不可为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
她选择与叛军战至最后。
直至城破人亡!
金銮殿中。
姬清珞看向了姬长宁。
在进行未来推演之前。
对于这个在她死后即位的皇长女,姬清珞其实并没有太满意,无他,姬长宁的手段过于软弱,性格也太过于仁慈,甚至在上位之后,都未能完全掌握兵权!
但是。
在这么多次的模拟后。
姬清珞逐渐改变了对姬长宁的看法。
至少。
姬长宁有着姬家的傲骨。
无论是哪一次推演未来。
她都选择与承国共存亡!
“若是能够给她留个平和的国家,她或许能够做得更好吧。”
姬清珞此前曾无数次在心中这样想着。
而这次。
看着那鉴天镜里的陈怀信。
她忽然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若是让陈怀信辅佐她,或者是……让他成为长宁的夫君,那未来的承国,会走到哪一步呢?”
姬清珞突然涌起一阵期待。
但看着那仍在望着鉴天镜的皇女们与大臣,她暂时将这个想法给压下,继续引导着国运进行推演。
万和三年,六月。
长安城破。
陈怀信再次进入了这阔别多年的城市。
不过。
他并没有感怀,或是前往金銮殿,而是走上了城墙。
那白发的女帝姬长宁,她的尸首正在城头处,周围虽有不少冤句将士,但却无一人靠近她,不是惧怕,而是敬意。
“以国葬的规格去下葬她吧。”
陈怀信说道。
听到他的吩咐,那在长安城里找来的女阴阳师,带着几个女弟子,走上前去收拢姬长宁的尸首。
但这也还是让陈怀信叹了口气。
在五月中旬将长安城包围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发起总攻,而是对一部分有资格投降的人进行了劝降。
他始终信奉着将敌人搞得少少的,将朋友搞得多多的这句话。
毕竟。
若是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很多事情都需要人帮忙。
而承国的末代女帝,也就是姬长宁,在他的调查中,竟属于是可以将之搞为朋友的人!
陈怀信虽然意外,但也并没有想要杀死她,哪怕她不愿意帮助自己,看在她为皇长女与女帝时,对百姓所做过的善举的份上,他还是愿意放她一条生路的。
可惜。
姬长宁很是刚烈。
在城破之时。
哪怕是自杀。
也不愿投降或者被抓拿!
“你们的皇帝都能做到与山河共存亡,你们这些臣子竟只想着苟且偷生?”
陈怀信目光看向了那被抓拿的承国大臣。
此时的大臣们早已没有平日的心高气傲。
他们的脸上满是谄笑,卑躬屈膝,哪怕陈怀信的年龄比他们小很多,可他们却像是哈巴狗一样,疯狂的舔他讨好他。
但陈怀信脸色依然冷漠,对他们的讨好视若无睹!
“将他们关押进大牢。”
“之后再一同问斩吧。”
陈怀信下命令。
那些大臣顿时脸色一变,哭爹喊娘,想要求一条生路。
然而士卒却毫不在意,反而下手更狠,将他们连拖带拽的关进大牢。
平卢节度使无视了,那些个大臣让他帮忙求情的话语,他站在陈怀信的身旁,脸上满是兴奋的说道。
“先生。”
“即刻攻入金銮殿。”
“便能真正宣告承国覆灭了。”
平卢节度使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陈怀信依然是那不慌不忙的模样,他摇摇头,说了声不急,目光看向了朱雀大街。
由于冤句军受过专门的训练,即便是攻入长安城,也没有像别的叛军那样,对百姓烧杀劫掠,反而还维持起了秩序,所以城中即便人心惶惶,但也没有陷入到混乱之中。
而那些权贵的家中,就更是不用说了,他们比普通百姓还要轻松,没有半点慌张,仿佛这次叛军袭城,与他们无关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谁上位,都必须要用他们的人,所以才会如此之平静,没有多少恐惧吗?”
陈怀信眯着眼睛。
自古以来,无论皇朝如何变更,那世家门阀都能伫立于世,顶多就是旁系变成了主家,但这也只是他们家族内部的变动,那世家依然是世家!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只要皇朝还需要有人来管理,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们。”
“而他们也不过是换了个主子,只要跪得足够快就行了呀。”
“也正是如此。”
“他们才如此的有恃无恐呀!”
陈怀信冷笑。
而也在此时。
有士卒前来汇报,说是世家门阀的家主前来,似乎是想要拜访于他。
平卢节度使看着陈怀信,不知为何,在听到士卒的汇报后,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也不知道那不好来自于哪里。
“明明挺正常的呀。”
“攻入城中。”
“当地权贵的家主前来投诚。”
“没有什么不好与奇怪!”
平卢节度使安慰着自己那不安的内心。
而在陈怀信点头后,士卒将那些家主带了过来,就像是先前谄媚的大臣一样,他们的脸上同样挂着讨好的笑容,眼睛打量着未来所要侍奉的主子。
然后。
陈怀信直接一刀将走在最前面的家主的头颅给砍掉!
霎时。
所有家主呆住了。
他们看着陈怀信,身体下意识的颤抖着。
而平卢节度使也总算是明白了,那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当初冤句军入洛阳时,陈怀信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将洛阳的世家门阀给悉数铲平的!
只是他本以为,那是陈怀信为了威慑才这样做的,现在到了长安,多少要给这些家主一点面子,不然未来如何管理国家呀!
可谁曾想到,陈怀信却还是像在洛阳那样,下手快狠准毫不留情,连给别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世家门阀啊!!!
平卢节度使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洛阳踏平世家后,他与陈怀信的对话。
“先生,您这样对世家动手,他们所培养出来的、与他们有关系的读书人,必然会指责与谩骂您,会让您得不到有识之士的帮助,甚至是名声在读书人里彻底烂掉,未来的史书更是会记载您是暴君的!”
“那又如何?我,蛮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