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庇佑,咱们刚过了几天好日子,朝廷官兵很可能就要来剿灭咱们了。”
“朝廷官员贪虐,他们是不讲道理的。咱们的商队,在槐安城路过,巡检司的官兵见钱眼开,就公然杀人越货。”
“他们如果来了咱们榆树湾村,看到咱们家家户户粮仓里囤满了粮,地里的庄稼快丰收了,我们还有布料,有鞋子……”
“他们肯定眼睛都得红了,会抢走咱们的粮食,收割了咱们的庄稼,拿走咱们的布料和鞋子,甚至还要杀咱们的人。”
“乡亲们,你们能忍吗?”
沈长发拿着大喇叭扩音器,声音郎朗传开,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长发最懂村民们的心思了,每句话都戳中村民们的软肋。
“不能忍!”
“两个多月前,我们全家差点饿死了!多亏神明大人庇佑,给我们吃了几天饱饭。我们全家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干,家里才攒了一些粮食,谁敢动我们的粮食,我们就跟他拼命!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
“我家粮仓里有粮食,那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谁敢动,我们就跟他拼命!”
“……”
大家都是刚刚从饥荒年过来的,把粮食都看得比命还要重。
官兵有多贪婪,村民们最清楚不过。
真要是官兵进了村,他们的粮食绝对保不住。
这不是危言耸听。
沈长发见状,十分满意:“好,既然大家都这样想,那就好办了。咱们村,从现在起进入战时状态,全村人,不分男女老幼,无论在家还是出门,不管睡觉还是吃饭,武器都不能离身。”
“一旦有外敌来袭,村口大铁钟敲响,所有人要立刻拿着武器,出来作战。”
“无论任何人,如果胆敢怯战,轻则逐出村子,重则直接砍头。”
“不敢拿起武器跟土匪官兵拼命,不敢保护自己的粮食和村子的人,你就不配吃饱饭!你就只配被饿死!”
沈长发声色俱厉。
接着,他语气一转:“大家放心。有神明大人庇佑,不管是谁来,也是咱们必胜。”
“但是,咱们不能事事都指望着神明大人,那是对神明大人的亵渎。能靠自己的,咱们就要靠自己!”
村民们一个个激动地面色涨红。
“神明大人庇佑!我们必胜!”
“说得对,如果我们不敢拿起刀来,跟土匪官兵拼命,我们就不配吃饱饭!”
“当年我们挨饿的时候,没见官兵来救咱们。我爹娘,都是活活被饿死的。现在,我们粮仓里刚有了点粮食,他们就来了……他们比土匪还不如!”
“谁也别想进村!”
“……”
沈长发鼓舞一番士气之后,安排好岗哨。
那十名留守的脱产民壮,是作战主力。
放哨警戒的事情,就不用他们管了。
村里食堂烙好了油饼,让他们吃得饱饱的,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一旦有事,他们要冲在最前面。
“让我们负责警戒吧。我们上了岁数,觉本来就少,又是年老体衰,战场上不顶事。”
“我们晚上警戒,让孩子们都休息好。敌人来了,给他们迎头痛击。”
村子里的老汉们主动站了出来。
他们有长矛,有夺命钢管,也有老猎人装备了弓箭,负责在村口放哨,在周围警戒。
再配合上路灯,只要有人靠近,他们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示警。
赵清玄看着村民们万众一心,也感到颇为欣慰。
村民们刚过上好日子,大家都非常珍惜。
榆树湾村忙碌着加强警戒的时候,槐安城里,却是跟城南一样,也乱成了一锅粥。
总旗官钟健遇到那几个逃回来的骑兵之后,自然没胆子去追敌。
就连巡检大人带着的家丁都败了,他们这些连饷银都发不齐的步卒追上去,那不是送死吗?
所以,钟健毫不犹豫,立刻下令折返,逃回槐安城另做打算。
他刚回到城中不久,就见城南出现了一些饥民。
刚开始只是三三两两,后来,越来越多。
站在城头,能看到南边的田野中,不断有饥民赶过来,汇聚到城下,黑压压一片。
这种情况,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巡检大人生死未知,城中只剩下钟健这个总旗官做主。
钟健先下令关了城门,防止饥民进城闹事。
可紧接着,谣言就起来了。
有人说,太白山巨匪贺老六去绥德投了左挂子。
左挂子降而复叛,啸聚了十几万流民,攻城略地,打到槐安来了。
钟健等人一脸懵逼。
他们没有收到消息啊。
如果流贼真的从延安府,打到他们庆阳府的话,上级衙门肯定会有命令过来,告知他们,让他们加强警戒才对啊。
可要说这是假的,城外又聚了这么多饥民……除此之外,真的不好解释了。
钟健牙齿咬得咯咯响:“沿途官员,必定是尸位素餐,不出城剿匪。又为求自保,隐瞒了匪情。所以,才让绥德的流贼,悄无声息地流窜到了咱们城下。回头,老子定然向知县大人告他们一状。”
钟健对同僚们简直太了解了。
流贼势大,沿途官员怕丢了城池,就闭门不出了。
钟健骂得狠,浑然忘了,他也是一样,刚看到饥民,就闭门不出。
城里很快乱起来了。
有富户赶着马车,拉着粮食和细软,带着全家老小,要求开其他城门出城。
因为巡检胡明辉战死的消息传开了,说是被贺老六带人打死的。
又有流言说,左挂子沿途连县城都打下来了。槐安城人口只有千余,城墙低矮,本来就不好守。
现在,又死了主官。
流贼进城,估计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贺老六当年在槐安巡检司手底下吃过不小的亏,这次从左挂子那里借了兵,打进城来,肯定是要屠城的。
一会儿一个谣言,一会儿一个说法,越传越吓人。
富户们都被吓破了胆,要赶着城完全被围之前逃出去,逃到环县,或者逃到庆阳府,就安全了。
此刻城外有大批流民,情况未知;城内又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本来是不能开城门的。
可这些富户跟钟健等守军都有些关系,塞了些银子之后,钟健就让人开了北门,放他们出去。
结果,北城门一开,城内一群百姓狂涌着向外跑去。
钟健见势不好,亲自带人,想要关上城门。
但富户们的马车,被人群堵在城门口,卡在门洞里。
城门根本关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