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外,赵清玄正好在看视频。
这边这么热闹,自然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过,他没有急着给出指令,而是想看看沈长发等人准备如何处理。
榆树湾村。
草根又上前,说明了赵二郎被抓的事情。
沈长发立刻让人召集村班子成员,开会讨论这两件事情。
村会议室里,陈婉儿,沈长发,陈沣,李箭锋,还有村班子的另外两个成员李富贵和张景玉,一众人齐聚一堂。
沈长发:“临时召集大家来开会,主要是讨论两件事,第一个,巡逻队草根和童子队联手,又抓住了两个偷玉米的,咱们审一下,尽快给他们判一个结果。”
“第二个,前些日子邻村大强来偷玉米,被抓了正劳改,他婆娘和孩子在家吃不上饭,快饿死了。大强想把他婆娘和孩子都接到咱们榆树湾来。”
人到齐后,没有其他废话,会议直奔主题。
这是神明大人的要求,开会有事说事,不能形式主义,不能故意拖时间,不能冗长,要务实。
赵清玄通过视频看着。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大家分坐两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都是平等的。
这也是他的要求。
既然有这个APP,让他能影响到明末,他就得为这个民族做些什么。
遍观我国古代历史,其实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的观念,是较早植入民族灵魂深处的。
早在两千多年前,陈胜振臂高呼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喊出了几千年来百姓心中的愿望,挺起了民族的脊梁。
黄巢“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杀尽长安公卿,让世家从此在东土成不了气候。
只可惜的是,近代在西方开始工业革命的时候,东土却是两次亡于异族之手。
儒家思想又走向偏狭,成为桎梏人的枷锁。
以至于到了清末,这片土地反倒成了洼地。
赵清玄以榆树湾为据点,种田经营,不仅要搞基建,发展经济,还要改造人的思想。
“我华夏儿女,都是炎黄子孙,人人如龙,人人平等,岂能屈居人下?”
这是赵清玄对村班子成员说的话,也是要让他们牢记,需要深入到灵魂的观念,并且体现在生活细节之中。
开会,不能有人高高在上。大家的座位要平等。
班子几个成员,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笔记本,一支笔。
村里的小学开办起来之后,赵清玄又要求村子里办起识字班。
他的目标,是扫除文盲,让全民识字。
只有识字,才能开智。
第一批加入识字班的,就包括村班子的几个人。
赵清玄对他们的要求是,白天干活,晚上黄昏时间上识字班,一定要尽快识字,学会算数。
现在村班子里,只有陈婉儿和沈长发能熟练读写,其他人都还不行,包括陈沣也不行。
但习惯先养成了。
村班子初创是什么规矩,对以后影响很大。
大家来开会,都要带笔和本子,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才能方便会后落实。
沈长发:“现在是第一件事,审判那两个偷玉米的。先带铁栓上来。”
陈婉儿不说话,只拿着笔,窸窸窣窣,把会议要点记了下来。
铁栓被带上来。
草根和童子队三队队长,则是跟着一起进来,站在铁栓左右。
会议室里,大家都是一言不发,表情严肃。
铁栓感到有些压抑,心里害怕,腿一软,就想往地上跪。
身后,草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拎了起来。
沈长发语气严肃:“不要跪。咱们这里不兴这个。而且,咱们都是炎黄子孙,我华夏儿人人如龙,人人平等,除了敬天敬地跪父母先祖,其他人一律不跪。你听懂了吗?”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直觉发自心底的畅快。
铁栓脑袋里迷迷糊糊,什么炎黄子孙,人人如龙,他听不太懂。
但他看出来,屋里这些人不愿意让他跪,这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铁栓立刻点点头,不敢再跪了。
门外的小货郎赵二郎听着,却是脑袋里如同炸雷响起一般。
敬天敬地,只跪父母先祖?
难道,你见了父母官敢不跪?
更不要提人人如龙,人人平等……莫不是你要跟皇帝平等?
这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啊。
这榆树湾村,处处透着诡异,怕不是要像白莲教一样,是鼓动百姓造反的吧?
沈长发:“你叫什么名字?”
铁栓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沈长发。
他刚刚在工地上见过老里正,老里正认识他啊,怎么还问他叫什么名字?莫不是老糊涂了?
李箭锋沉声呵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铁栓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我叫铁栓。”
沈长发:“你是哪里人?”
铁栓:“我是隔壁坡头村的。”
沈长发:“坡头村铁栓,你刚才在我们村玉米地偷摘玉米,摘走七穗玉米,踩折撞折三十多棵,然后被我村巡逻队员草根,和童子队队员黑豆等当场抓获,是有这件事吗?”
铁栓:“是有这件事。”
他的确摘了几穗玉米,逃跑的时候,慌里慌张,也撞断了一些玉米秸秆。
他不知道具体数目,听沈长发说的,估摸着大致应该差不多。
沈长发和陈婉儿等人商量了几句,片刻时间之后,回头道:“按照榆树湾村村规,你盗窃玉米,毁坏玉米田庄稼,判你劳动改造一个月零七天,你可有意见?”
铁栓:“没有意见。我没有意见。”
劳动改造,只要干活就能有饭吃,而且,只要熬过前七天,每天就能有三顿饭吃,顿顿管饱。
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审判完,沈长发让人把铁栓带下去安置,又把赵二郎带了上来。
赵二郎很机灵。
他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懂这里的规矩,知道这些人不愿意让人下跪,因而,只是微微躬着身。
他打量一下这个房间,只见房间里刷得干干净净,窗户明亮,是用大块的琉璃做的。
他看着,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沈长发照例问了他姓名,住址等信息,然后,开始审问案件。
赵二郎:“里正大人,各位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小的是货郎,是来卖货的。方才进村,是因为一时没看出那玉蜀黍是何作物,为何周围闹灾荒,颗粒无收,偏偏这里长得茂密。刚上前看仔细,却被贵小哥误会,给擒来了。”
他说着,语带哭腔,一脸冤枉。
沈长发:“陈阳,你看到赵二郎的时候,他手中可有赃物?”
陈阳正是抓住赵二郎的童子队中,为首那大孩子。
陈阳:“没有。”
沈长发:“你看到赵二郎时,他旁边的庄稼地,可有新毁损的痕迹?不用急着回答,可以回想一下。”
陈阳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沈长发又是跟班子里其他成员商量一下。
片刻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根据各方证言,赵二郎身上没有赃物,周围庄稼没有新毁损迹象。赵二郎的身份,是小货郎,按照时间推算,今天来榆树湾村,合情合理。由此断定,赵二郎没有盗窃嫌疑。”
“但是,你出现在玉米田中,有瓜田李下之嫌,童子队把你绑来,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不做补偿,只将你当场释放,你现在自由了,想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去。”
沈长发说完,草根立刻上前,把赵二郎身上的绳子解开。
赵二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脚,有些不敢相信。
他就这样,被放掉了。
赵二郎:“里正大人,我现在可以离开榆树湾了吗?”
沈长发:“当然,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赵二郎犹犹豫豫地走出门来,看到大家确实没有拦他的意思,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又转身走了回来。
赵二郎:“里正大人,请问,你们做衣服的布匹,还有吗?能不能贩卖给我一些。还有你们脚上穿的千层底布鞋,我也想买一些。”
沈长发:“哦?你想买布匹,和布鞋?”
最近村子里的布鞋产量越来越高。
近来做的品质好的布鞋,神明大人都拿走了。
之前工人们不熟练的时候,许多布鞋做得不够精美,都在仓库里堆着。
当然,所谓的不够精美,是按照神明大人的标准来看的。
事实上,那些千层底布鞋,在他们看来,都是难得的好鞋。
赵二郎点头:“是的。另外,我见贵村还有一种叫做农药的奇毒,只要喷洒在田地里,就能杀死所有虫鸟,包括蝗虫也能杀死。不知道可否卖与我一些?”
说到这里,他的心跳都有些加速了。
在这灾荒年,农药这种能保护庄稼的奇物,才是最赚钱的。
沈长发皱了皱眉头:“农药,得请示过神明大人才行。神明大人至今赐下的这些,仅足以供给我们榆树湾一村喷洒而已。”
赵二郎略感失望,他生怕把布匹和千层底布鞋的生意给搞砸了,赶紧道:“如此的话,小的不敢奢求太多,能有布匹和千层底布鞋,已经极好了。”
沈长发突然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家神明大人,喜欢黄金、官铸的银锭子,以及稀缺精美的铜钱。如果你有这类财货,或许可以换到农药。”
赵二郎一介小小货郎,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黄金、官铸的银锭子,或者稀缺精美的铜钱的。
但他知道,如果他直接说没有,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而他如果能把榆树湾村的布匹、千层底布鞋,尤其是这农药运出去,要多少黄金资财没有?
赵二郎:“好说。这次我没带太多金钱,只有一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希望能换一些布匹,或者农药。下次我再来,一定带黄金、官铸银锭子,或者稀缺精美的铜钱。”
赵二郎的目光,从周围众人身上扫过。
大家身上穿的布料,都太精美了,色彩绚烂,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印染工艺所染成的。
这些要是拿到西安,最好的布料店都得抢疯了啊。
他还不是要多少钱,对方就得出多少钱?
这笔买卖,稳赚。
然后,他就有本钱,再来榆树湾村采购更多货物了。
赵清玄突然私聊陈婉儿:“婉儿,问问这个小货郎,外面世道这么乱,土匪遍地,他是如何平安过来的?又是如何能有把握,可以把货物运走的?”
陈婉儿立刻转述。
赵二郎表情一凝。
对方这是怀疑他的实力啊。
赵二郎不认识陈婉儿,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女子虽然年轻,在这里的地位却是很高,大家都对她很敬重,就连沈长发,在做决定的时候,也都是先咨询她的意见。
榆树湾村,竟然不是以里正为首,而是以这个年轻女子为首?
赵二郎的语气恭敬了几分:“小姐,现在外面的确很乱,灾荒严重,许多村子颗粒无收,村民落草为寇,土匪遍地。但是,小的只是一个小小货郎,从父辈起,就在环县走村串巷,这里的人,都认识小的。”
“即便是土匪,也需要交易一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如果小的被抢了,不来了,他们生活就不方便了。”
“而且小的很有自知之明,货担里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吃的,他们抢了小的,也没用。”
“饥民和土匪因此一般不会动小的。只有一些无赖,小的为了对付他们,带了一把防身的短刀,足以应付。”
赵清玄点点头。
这年头,能走村串巷做小货郎的,也都是精明之辈。
赵清玄:“问他,卖不值钱的针头线脑,可以走村串巷,如果是带着值钱的布匹,布鞋,粮食……甚至是贵如黄金的农药,必然引人觊觎,他还能应付得了遍地的土匪,甚至是比土匪还狠的官差吗?”
赵二郎精神一振。
这是对他的考验啊。
如果他的回答,能让对方满意的话,以后或许就能从榆树湾获得农药、布匹、千层底布鞋……甚至是这种大块明净可做窗户的琉璃。
他有预感,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他就能飞黄腾达了。
赵二郎认真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开口:“农药、布匹、千层底布鞋、粮食……这些货物的确贵重,会引人觊觎。”
“若是小的运送这些货物,自然不能再独身一人,而是要多雇民壮,携带刀枪,护卫货物。”
“且小的这么多年来,在各地行走,与各地官差,以及土匪头目,都相熟识。小的只要提前上门拜访,备上适当的礼物……”
“他们见小的有刀枪护卫,不是那么好吃下的,又能得些礼物,应该不会刻意为难小的。”
“或许有一些不识趣的,小的也只能多多雇佣护卫,再或者花钱请官兵围剿。”
赵二郎巴拉巴拉说了许多。
赵清玄听着,微微点头。
赵二郎说的这些,自然不能保全万无一失。
但身处这个年代,能有这份见识,已经算是难得。
不愧是跑南闯北的人。
赵清玄:“告诉他,我们可以给他一批货物,包括布匹,千层底布鞋,还有琉璃器具,还可以派村里一支民壮队伍护送他回城。我们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生意做大了,我们榆树湾村,支持他成为一个贩卖我们榆树湾商品的大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