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迟野的那七年

整本

男朋友最落魄那年,我毅然和他远赴他乡。

后来他功成名就,哄我做起了“金丝雀”。

所有人都说,我赌对了,遇到一个好男人。

直到后来,他身上开始出现女人的香水味。

我不哭不闹,乖巧的让出主卧。

他却疯了似的把我按在地上,“叶南,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1

在我回归家庭的第三年,迟野包养了一个女秘书。

女秘书叫沈怡,长相清纯可爱又乖巧,很对迟野的胃口。

迟野养了她一年多。

除了我,她是留在迟野身边时间最长的伴侣。

迟野会陪她逛街,陪她吃饭,陪她看电影,陪她煲电话粥……

陪她做一切情侣会做的事。

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他还和她搬进了我们其他的房子住。

或许是怕被我发现,他偶尔会回家“打卡。”

可每一次见面,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却像焊在身上似的,挥之不去。

我见过他爱我的样子,所以他变了的时候,我一眼就发现了。

但为了维持表面的繁荣,为了我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我选择了隐忍。

但,变故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些。

或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或许连上天都不忍我过着这样的日子。

圣诞节这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医院取体检单。

这几天,肚子老是莫名其妙的痛,所以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

医生告诉我,我的体检结果不太好,建议我尝试化疗,说不定能活得更久些。

我拢了拢肥大的羽绒服,摇了摇头“暂时先不用了。”

医生很惊讶,“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缺钱。”

我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问题是没钱。

说来也可笑,公司明明是我和迟野创立的,可我名下却并无资产,银行卡余额也只有可怜的四位数。

但听医生说,有一种进口药,止痛效果不错,我准备跟迟野好好谈谈。

在网上买了点菜,忍着痛做了迟野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圣诞节快乐,我等你吃饭。”

我在键盘上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终还是把在家两个字删了。

这里或许早就不是迟野想要的家了。

2

加上今年,迟野已经四年没有陪我过圣诞节了。

前几年还有精心准备的礼物,这两年,几乎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过。

明明该是最亲密的人,却处得像陌生人。

他偶尔回来一次,也是例行公事的和我吵一架,然后夺门而出。

一去就是几个月。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近三年。

那个因为没有钱送贵重的圣诞节礼物,愧疚的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男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想着从前,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划过鼻梁,最后消失在枕头里。

晚上10点,我吃了止痛药,正睡得迷迷糊糊,家里的智能锁突然响了。

“主人,欢迎回家。”

我心里一紧,猛地清醒过来。

迟野,回来了!

3

我满心欢喜迎出去时,看到的却是池野身边的助理小林。

小林带着几个我不认识的新员工走进来,他们手上都提着很多吃的。

像是要开派对。

小林看到我,很热心的跟我打招呼。

“南哥,迟总让我先送些吃的来,他稍后就回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

新员工里,有一个女孩格外耀眼。

她的眉眼有七八分像我,特别是娇羞的时候,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她就是沈怡。

听说,迟野对她很好,比年轻时对我还好,怎么舍得让她干这些跑腿的活。

想到这,我自嘲的笑了笑。

可不就是嘛,当年我也是迟野的跟班小弟啊。

忙前忙后的,终于得到了他的心,却没想到,短短七年,就收回去了。

“南哥,迟总对您可真好,说您喜欢热闹,特意带我们来陪您过圣诞节!”

小林看我脸色不好,笑着和我客套。

我点头对他们表示欢迎,坐在一旁看他们整理。

沈怡则时不时偷瞄我,还偷偷跟旁边的说“他就是迟总的男宠啊?怎么像个干鬼似的?”

“老板那么帅,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啊?”

“以后可别再说我像他了,我可要生气的,他真的丑到我了。”

听到这,我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

宽大的卫衣衬得我更加纤瘦,确实像个……干鬼。

干巴巴的。

气色又差。

同事杵了沈怡一下,小声提醒道:“别乱说,他也是公司股东,而且老板很是看中他。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的,估计已经是迟太太了。

你可别仗着老板宠你,去招惹他,那可是老板的逆鳞。”

“还记得之前,有个同事说了他坏话,第二天就人就消失了。”

4

听说迟野很看重我,沈怡明显有些不服气。

放东西的动作很大,故意把客厅里我和迟野的合照碰到了地上。

随后重重一踩。

相框碎了。

小林眼尖,担忧道“糟了,你摊上大事了,上次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就差点被开除,你这……”

沈怡不慌不忙,软着声音道歉,眼神却充满了挑衅。

“哎呀,南哥,对不起,我没注意这有个相框!”

那相框是在一起第一年的情人节,我送给迟野的。

照片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拍的。

很有纪念意义,他平日里很是爱惜,一直放在办公室里。

又一次差点被小林碰到,他担心再出意外,就放回了家里。

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很努力才挤出一丝笑意“这是你们迟总最宝贝的相框,你恐怕要和他道歉才行!”

沈怡笑得有些得意,“一个普通的破相框而已,又破又旧,迟总这么有钱早就该换了。

我想……迟总不会怪我的,只要南哥不怪我就行了。”

“换也要光明正大的换,不三不四,不明不白的换可不行。”

“你说谁不明不白呢?你才不明不白,要不然,都七年了,迟总怎么还不跟你结婚?

你们为什么没有孩子?

生不了吧?”

沈怡笑得张狂。

“我和迟总,合情合理合法,我还能给他生孩子,你这个又丑又老的男人拿什么跟我抢?”

小林和其他同事看我脸色不对,忙去拉沈怡,让她不要再说了。

心疼是真的,但我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她说得对,我给不了迟野孩子。

年轻时荷尔蒙过分冲动的爱情早就结束了。

五年前,我偶然得知迟野很喜欢孩子。

为了安抚他,我同意从前线退下来。

5

就在这时,门锁又响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怡快速蹲下去捡那个相框。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她手被玻璃扎伤了。

血流不止。

一进门,迟野就看到了受伤的沈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跑向了沈怡,心疼的捧住她的手。

那个曾经他视若珍宝的相框,支离破碎的躺在他的脚下,他却视而不见。

他脸色难看的大喊:“你们踏马的在搞什么?”

站在沈怡身边的同事脸色发白,不敢回答。

“她弄碎了相框。”我冷声提醒道。

沈怡委屈的靠在迟野怀里,“是我不好,不小心弄碎了南哥的相框,他骂我不三不四,不清不楚是我活该。”

“我知道,南哥真正生气的不是相框,而是我不该在迟总身边。”

“可是迟总,爱是很霸道的东西,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就是无法自拔的爱你。”

她娇滴滴的样子,真的很惹人怜爱,迟野就这么被她逗笑了。

连语气都温柔起来“一个相框而已,南哥不是小气的人,乖,别哭了,我给你包扎。”

他好像真的动情了。

我看着静静躺在他脚边,四分五裂的相框,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它似乎预示了这段我们感情的结局。

我收回视线,落寞起身,准备回屋。

“叶南。”

迟野叫住了我,语气冰冷。

“大家是来陪你过圣诞节的,你要去哪?”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玩得开心。”有外人在,我不想让他下不来台。

“叶南!你是个男人!”

迟野不依不饶。

“你不觉得今天这件事,你该跟阿怡道个歉吗?”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视线模糊不清。

我突然很好奇。

如果迟野知道我快死了,他会不会后悔现在这么欺负我。

我没说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

6

把自己砸进被窝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外面的吵闹声在我脑子里张牙舞爪,似乎在挑衅,又似乎在炫耀。

疼。

好疼。

全身都疼。

我抓着一把止痛药,胡乱吞了下去。

天旋地转,我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我们离家打拼的第一年。

他很穷,但很爱我。

那天是圣诞节,下班很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人,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我们却穿着从家里带的单薄外套,紧靠在一起穿梭在冷风中。

拐角的橱窗里,放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标价1000。

那时候的一千,是我们大半个月的工资,而我们的第一笔工资还没到手。

我瞥了一眼,没敢再看,贪念一起,就难收回去了。

迟野默默地看着,悄悄的红了眼眶。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

回家就不见人影,后来才发现,他正躲在被窝里哭。

但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第二天,那件橱窗里的羽绒服就出现在了床上。

那天他抱着我哭得很伤心,不停的跟我道歉。

诉说着对我的亏欠。

说以后一定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感受着他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的身子,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阿野,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隔天,我带着羽绒服去了店里,换了两件便宜的。

那是我过过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是我最快乐的一个冬天。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床边有人。

“叶南。”

熟悉的声音,让我放下心来。

“阿野,我好冷。”

我下意识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还不等我失落,身边的床的陷了下去。

“阿野,有你就不冷了。”

我熟络的钻进他的怀里,却被刺鼻的香水味拉回了现实。

7

“你怎么在这?”

我翻身带着怒意看着他。

“我不是说了,不喜欢香水味吗?”

迟野顿了一下,从床上起身,脱掉所有衣服。

“这样就没有香水味了。”

看着他靠近,我脑海中突然浮现他和沈怡缠绵的画面。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我冲进了卫生间呕吐起来。

“你不舒服吗?”他轻柔的拍着我的背。

温柔得好像那年的他,会在我应酬喝醉酒后耐心照顾我。

我身子一僵,猛地扭头看他。

“今晚不用陪她?还是被赶出来了?”

他看着我,脸色逐渐变冷。

“叶南,我不想和你闹。”

“迟野,拜托你,不要用碰过别人的手碰我,我嫌脏!”

“不是你说冷……叶南,你踏马的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玩你!”

我笑了,笑得很得意。

“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经撩,勾勾手指,你就自己凑上来了,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可怜巴巴的~”

“叶南!”

迟野看到我这样子,脸色彻底冷下来,一拳砸在我脸上。

这一拳,他用尽了全力。

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这么简单粗暴。

从前,我们意见相左,吵得激烈时也会动手。

但那时,我们都收着力,没有真下死手。

打完素的,再打一轮荤的,从客厅到卧室的的距离,基本就和好了。

但这次,我是真的起不来了。

温热的鼻血从鼻间喷涌而出。

迟野大概是气疯了,完全不顾我血流不止,一拳又一拳砸了下来。

见我没反应,最后干脆把我按在地上。

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肆意在我身上啃咬,企图让我松口。

他的手像是带着刺,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带来令我战栗的痛。

眼泪不争气的脱框而出,我撕声大喊“别碰我!脏!”

他跪在我腿间,控制住我的四肢。

其实即使,他不这样做,我也是没有力气挣扎的。

他咬着我的耳垂,轻柔得像是在道歉,含糊不清道“叶南,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你看你现在这么瘦,一定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

“你乖乖在家等我,我下了班就回来陪你吃饭,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好不好?”

他闭眼闻着我的味道,语气近乎哀求,好似很真心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那你的孩子呢?也能塞回他妈肚子里去?”

迟野睁开眼略微诧异的顿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好像还有点开心。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迟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手机听筒里传来沈怡娇滴滴的声音。

“阿野,你怎么还不回来?浩浩他一直哭,爸爸不回来,他怎么都不肯睡觉。”

“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也想你了。”

话音落,听筒里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爸爸~

两个字震耳欲聋。

虽然不是刚知道他跟沈怡有个儿子,但亲耳听到,我的心还是狠狠揪了起来。

迟野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揉了揉眉心,“三个月嫂哄不了一个孩子?”

“孩子想爸爸了嘛,爸爸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替代的。”沈怡又娇滴滴道。

迟野盯着狼狈的我,似乎有些犹豫,“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你要我陪你,我就陪你。

只要你开口。”

我的心被他的目光刺痛了。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背叛的借口。

他大概忘了,七年前,他曾信誓旦旦的说过。

“阿南,孩子只会影响我们二人世界,我有你就够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去结扎!”

“阿南,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一直到老,你都是我手心里捧着的宝,你就是我迟野最宝贝的孩子!”

可惜男人的誓言总是像GC一样,来得快去得快。

我扭头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咬着牙说了一句“滚!”

迟野猛的站起来,愤怒的踢倒了一旁的垃圾桶。

“我养条狗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求我给根骨头,你叶南,你凭什么这么高傲?”

“你别忘了,这些年都是我养的你!”

他走了。

毫不犹豫。

8

第二天,迟野未婚生子,带子看病等词条接连上了热搜。

趁着热度,我和迟野当年的事也再次被扒了出来。

当年,我和他的事,并不是秘密,所以找到也很正常。

但这一次,媒体居然造谣我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死缠烂打的男宠。

说我为了得到迟野,不惜出卖身体拯救公司,挟恩以报,要求他和我在一起,不择手段上位……

我刚起床,就接到了各种谩骂的信息和电话。

但最让我窒息的还是满屋的狼藉,和厨房碎了一地的碗筷。

微信对话框里,一段视频让我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厨房里的碗筷,就像我们这段破破烂烂的感情一样,散落在沈怡脚边。

“对不起迟总,我看厨房里这些碗筷没收拾,我就想着帮南哥收拾一下。”

“没想到,我干不惯厨房里的活,就……”

沈怡故作愧疚的看着迟野,一副等着他夸奖的模样。

迟野淡淡的扫了一眼她脚边的碎屑,语气温柔:

“破碗筷不值钱,你人没事就好。”

视频结束,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让我看不清迟野的脸。

这套餐具是我们公司一周年庆的时候,爷爷特意从几千公里的外的老家赶来送给我们的礼物。

上面印着喜字,代表了爷爷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那晚,迟野跪在爷爷面前抱着这套餐具哭得泣不成声。

他说,“得到爷爷的认可,是我和阿南最大的心愿,谢谢爷爷成全,把这么好的阿南送给我。”

“我一定好好珍惜,这辈子,绝不辜负他!”

后来没多久,爷爷就去世了。

那段时间,公司危机重重,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可这一切,迟野似乎都忘了。

曾经视如珍宝的东西,如今成了他口中不值钱的碗筷而已。

我气急,刚要打字,突然嘴里一阵腥甜。

我转身跑进浴室。

雪白的马桶里瞬间开满了血色的花。

刺骨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9

从地上起来,我又拒绝了一次医院的化疗建议。

收拾那一堆碎屑时,我的心像死了一样,毫无波澜。

手上的素戒就像牢笼,圈着我这颗破碎的心,闪着的光,似乎带着嘲笑。

那一刻,我突然就悟了。

爱别人会把自己变成小丑,爱自己才是王道。

我把那个改了好几次尺寸的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

从箱子里翻出那件珍藏了很多年的羽绒服,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好多年的城市。

离开之时,我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我把和迟野的故事写成文章,发布在网上。

一时间,舆论四起,公司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很多即将敲定的合作都吹了。

并且,我还把自己持有的公司股份,卖给了迟野的死对头。

然后带着一大笔钱回到了故乡。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10

我和迟野就是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认识的。

他是我大学室友,那时的他瘦瘦的,小小的。

穿着洗得变形且宽大的T恤,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猫。

阳光穿过他的耳垂,像两朵粉嫩的花。

他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走路。

那时我的竹马出国了,我闲的发慌,老是去撩拨他。

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

我发现,他不是什么流浪猫,而是是一只猛虎。

无论在哪方面。

毕业,我跟着他到大城市打拼。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我们从无到有,也从有到无,仅仅七年。

11

很久没有人住的家,意外的干净,想来是邻居帮忙整理的。

放下行李,我就去了墓地看爷爷。

大老远,我就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他是我那个出国的竹马,李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少时,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他是新郎,我是新娘。

那时他总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娶叶南做老婆。

后来,我们长大了,我问他算不算数。

他没有回答,再后来,他就出了国。

李治看到我,欣喜不已,但却红了眼眶。

我假装没看到,避开他的眼神,将花放在爷爷墓前。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问的却是“迟野那狗东西对你不好吗?”

我无声的摇头,“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你怎么会……”

“阿治哥,别说了!”

我不想让爷爷知道这些,免得让他在下面还要为我担心。

当年,爷爷千挠万阻,不许我跟迟野远走他乡闯荡。

爷爷说“阿离,感情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东西,迟野那孩子一看就不是个长久性子,你跟他走爷爷不放心。”

“不会的爷爷,阿野一定会对我好一辈子的!”

我跟爷爷再三保证无果,趁着爷爷睡着,和迟野连夜离开了家乡。

那时的喜欢是真的,现在的空欢喜也是真的。

和爷爷叙完话,我和李治一起回了家。

他就住在我对门。

他说他爸妈跟着姐姐搬去了其他城市生活,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些年,帮我打扫房子的一直是他。

回家的路上,我没忍住吐了血,把他吓得不轻,连忙把我送去了医院。

我的事,也藏不住了。

他知道后,哭得像个孩子,质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他可以去接我回家。

我别过头,没让他看到我眼角的泪。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当年,他不辞而别,我难过了很久,要不是迟野出现,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

李治看着我,眼里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

“那些都过去了。”

12

这两个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整日吃药昏睡。

李治会偶尔推我出去晒晒太阳,日子安稳又惬意。

身体时不时会痛,所以让我心痛的迟野,我都没时间想了。

这天,李治去了学校上课,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

我打开门,但并没有请沈怡进来的意思。

她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坐着轮椅的样子,她似乎很满意。

“有事?”

“嗯。”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想要多少自己写,拿了钱放过他。”

“你仗着和他少年相识,白手起家的情意,栓了他七年了。”

“这七年,什么都该还了。”

“他不欠你了。”

我被她这些言辞气笑了。

“他跟你说的?”

“他没有告诉你,他苦苦哀求我和好的事吗?”

此话一出,沈怡的脸色变了。

“你胡说,阿野才不会求你,你又不会生孩子!

他恨不得立马摆脱你这个怪脾气的男人才对!”

这时,有偶尔上下的邻居看到我们也小声蛐蛐起来。

“叶家那小子当年跟一个男的跑了,现在被甩了,还生了重病,可怜呐~”

“可怜?我看是报应才对!破坏伦理纲常,就是会遭报应!”

“他爷爷,连死都不瞑目啊!”

我想反驳,可我反驳不了,因为他们说的确实不错,我好像……真的遭报应了。

爷爷死那天,我迟到了很久,他也睁着眼睛等了我很久。

一直到我来,那双眼睛才能被合上。

听到这些,沈怡更加得意了。

她快速在支票上写了几个字,又丢了回来。

“拿着钱,有多远滚多远!”

我冷笑,着拿起支票。

细细的数着上面的0。

足足5个0.

现在的我不缺这些钱,但这是我跟迟野这7年的生活费总和。

而她跟了他不到一年,就可以自由支配。

我咬着牙,强忍着心酸怒视着他,眼神尽量看起来云淡风轻。

刚要说话,李治回来了。

他一把夺过支票,扔在了沈怡脸上。

“拿着你这臭钱滚!”

“下三滥玩意也敢登堂入室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李治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沈怡的身份。

赶走沈怡后,他才告诉我,他早就跟保安打过招呼,有陌生人来找我,第一时间通知他。

让我不要怕。

是他,让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感受到被人放在心上。

我很感激他,可惜,这辈子无法回报了。

后来,沈怡又来闹了几次,被李治报警驱驱逐,从此她成了小区黑名单,再也进不来了。

13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如此安稳。

许久不见的迟野突然找上门来了。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不修边幅,面色憔悴,像极了一个乞讨为生的流浪汉。

看到他时,连李治都吓了一跳。

“你TM的来干嘛?”李治挡住门不让他进屋。

看到李治,迟野疲倦的眸中多了几分锐利。

“你在这干嘛?”

迟野跟李治,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甚至都插不上话。

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直至筋疲力尽,俩人才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

迟野斜眼看着躺在沙发里的我。

“叶南,你别闹了,快跟我回去,你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

我无声的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迟野突然暴怒起来。

“你绿了我一次又一次,现在还跑这私会老情人,我踏马都原谅你了,来接你回家,你还想怎么样?”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叶南!”

“到底是谁背叛谁啊?”我恨恨的看着他。

迟野似乎理亏了,看着我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你和李胖子的事,我不追究,你和竹马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们的关系不变。”

他把竹马俩字咬的特别重。

“迟野,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我是个人啊,我有人权的!”

“我要和你分开!”

我闭上眼,赶他离开。

他不依不饶的抓着我,歇斯底里的要我给他一个理由。

我忍得好辛苦,可还是没忍住。

在他皱巴巴的白衬衣上呕了一口血。

疼痛让我头晕眼花,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木讷不善言辞的少年,被我的恶作剧吓得惊慌失措。

可惜,这一次不是恶作剧。

14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迟野在哭。

他一遍遍的喊着我的名字,跟我道歉。

“对不起,阿南,是我错了,我不该气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求你了。”

“阿南,我求你了,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阿南,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医院的消毒水充斥着鼻腔,医生惋惜的宣布结果。

“她醒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这病……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狗屁,你放狗屁!”

迟野歇斯底里的喊着。

在医院发了疯的打砸,仿佛这样能让他减轻点罪恶感。

李治看到了,但并没阻止,而是热心的报了警。

用了些手段,让迟野在里面关了十天。

他出来后,就消失了。

我也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静日子。

李治说要帮我换个地方住,但我拒绝了。

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只想重温一下少时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光。

一个月后,迟野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带回了国外顶尖的医疗团队。

我承认,有钱有权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但这是人命啊,小学就学过的,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切都是徒劳,我也怕疼,不想再折腾了。

迟野不肯放弃,跪在我面前忏悔,苦苦哀求我配合治疗。

言辞恳切,字字真心,一副很爱我的样子。

我心口突然酸涩难忍,恍惚间,我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迟野。

那年,他就是这样跪在爷爷面前,哭着求爷爷同意我们交往。

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

爷爷叹了口气,严肃的拒绝了迟野。

“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早他妈干嘛去了!”

李治一脚踢翻了喋喋不休的迟野。

“你在外面厮混的时候想起过她吗?现在人都要死了,你才想起来这还有个人?”

“她好好的时候,为什么不珍惜?”

“你TA的记忆被狗吃了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15

迟野把他带来的医疗团队安置在了楼下,他则每天蹲守在门口。

最近我病情加重,李治请了长假寸步不离的陪着我,也慢慢接受了迟野。

或许是被他的苦情戏感动了。

偶尔李治会问我,“能不能池野原谅一次?”

我摇摇头,“没必要了。”

他又问我后不后悔。

我沉默了。

后悔吗?大概是后悔的。

但不是后悔爱过,而是后悔,在这段感情中迷失了自我。

是我自己弄丢了那个叶南的男孩。

让他变得怯懦。

三年前,他哄着我从岗位退下来,回归家庭。

早年的那些流言蜚语就传了出来。

我陪吃陪睡陪玩拿订单的传闻,不断在圈子里发酵。

当然,这些逃不过迟野的耳目。

每一次我要解释的时候,他都会安慰,“别听那些喷子胡说八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是看我们这几年好了,嫉妒呢!”

我信了。

我以为他真的信我,所以没看到他心里的那根刺。

可后来,他越来越忙。

外面的传闻满天飞。

我不问,因为我觉得他信我,我不该怀疑他。

一切,都有苦衷。

每次,我都帮他想好理由骗自己。

所以算起来,是我帮着迟野欺骗了那个叫叶南的男孩。

如今这样,我也算帮凶。

李治坐在我身旁,红着眼低头不敢看我。

他说,“下辈子嫁给我好不好?这一次我先预定你。”

我愣了好久,才问出了那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那你那年为什么要出国?”

“我……没有……没有出国。”

李治哽咽着,

“那时候……我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以为我活不了了,所以……”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看着他垂眸不敢看我的样子,一下就释怀了。

袖子里藏着的秘密,也不再是见不得光的病,它有主了。

我答应了他,给他留点念想也好,下辈子的事,谁知道呢。

李治惊喜的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枚素戒。

“这个我早就买了,本来想送给你……”

我点头,默认他将戒指戴在我的中指上。

默认他掩盖中指上曾经的印记。

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临走前,能完成他一个心愿也是好的。

戴好戒指,他开心得像个孩子,恍惚间,眼前成熟的男人,也和记忆中的男孩重合了。

“南南,我们订过娃娃亲的,你就是我老婆!”

“南南,我的!”

人要是能预知未来就好了!

嘴里一阵腥甜,我很快就晕了过去。

16

“迟总,你爱人他……抱歉。”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不要抱歉,我要我爱人好起来!”

迟野双手紧紧抓着医生。

“帮帮我,帮我留下他,我不能没有他!”

医生无声的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尽力了。

迟野气急攻心,踉跄几步晕了过去。

李治向来就不喜欢迟野,嫌弃的给他披了条毯子,任由他躺在地上。

傍晚,池野先我一步

他一醒,就开始在我床前喋喋不休,回忆往昔。

“你好吵。”我虚弱的开口。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迟野高兴的握住我的手,却看到了我手上明晃晃的素戒。

他脸色瞬间阴沉。

“脱下来。”

他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腕,把戒指从我手上取下来,丢出窗外。

“你身上只能带我的东西!”

说着,他去浴室打了水,粗暴的替我擦拭着身体,一遍遍……

直到泛红。

我浑身无力,只能流着泪任他摆布。

求他,是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了,我爱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不信?”

“这里他碰过吗?”

“这里呢?”

“不,不可以,你只能是我的,是我的!”

他偏执的标记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角落。

我咬着牙忍着,他吻过的地方传来的痛感。

相比痛感,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生理性的恶心。

有人说,那是被深爱的人伤害过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迟野没有再说话,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求饶似的砸在我瘦得只剩一层皮的皮肤上。

过了很久,他带着哭腔继续说“阿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不好……”

他偏执的问着,似乎一定要得到我的回答才肯罢休。

不好!

不好!

我好累,我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困意来袭,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迟野的手机响了。

“公司的股东只能是我和叶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股份买回来!”

“这是我和叶总的心血!”

“公司可以倒闭,但不能改姓!”

挂了电话,他就急匆匆离开了。

17

一连几天,迟野都没有出现。

我和李治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他推着我在楼下晒太阳,他去找那枚被迟野丢掉的戒指。

我说,找不到的,放弃吧。

他说,不可以,那是我们下辈子的定情信物。

说着,他突然严肃的问我。

“如果找到了,你可以不可以嫁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放肆一次。

爷爷生前,就很喜欢李治。

可我偏偏爱上了一个黄毛。

所以,老天爷惩罚我了。

可李治又做错什么呢?

为什么连他一起惩罚?

他应该幸福美满才对,为什么要罚他守着一朵已经枯萎多年的花?

我不懂。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

后来,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那枚戒指。

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傍晚,李治带着我出去遛弯,在小区外见到了挺着肚子的沈怡。

几个月不见,她居然又挺起了大肚子。

一边道歉,一边生子,迟野你真是好样的!

“南哥,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她在我面前艰难的跪下。

“你放心,我不是死神,掌握不了你的生死。”

李治警告了她几句,准备推我离开,可沈怡却放声大喊起来。

“叶南,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我老公,还我们一家四口安宁?”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向我看了过来。

“你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你就这么缺男人吗?”她又道。

话音落,就有很多不明情况的围观者开始道德谴责我。

李治和他们理论,但那些人根本不听,还试图替天行道,打我这个小三。

可是我不想解释,只想赶快离开,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这里。

她折磨的也只是她自己而已。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看不到笑话,也纷纷散了。

路过小时候经常吃的冰淇淋摊,我突然很想吃,就让李治去买。

我在路边等。

突然,有人在身后猛的推了一把。

轮椅迅速朝着车流滑了过去。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思绪在解脱和疼痛中来回拉扯。

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划过。

我的轮椅被人推了一把,往相反的方向退去。

对方却被来不及刹车的小车撞飞。

18

迟野静静地躺在猩红的血泊中,逐渐被人群包围。

“阿野!”

我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却没有力气起身。

李治也吓了一跳,连忙报警叫救护车。

就在这时,迟野不顾劝阻,扒开人群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

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衬衫,看起来诡异的喜庆。

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阿南……我……听到你……喊我了”

“所以我来了。”

他边说,嘴角边渗着血。

在我的轮椅前跪下来。

我的眼泪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别怕,别怕……”

“听我说……听我说……”

他冰凉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脸,满脸的不舍。

“爷爷……给的那套碗筷我……我收起来了,一直好好的,沈怡砸碎的那套是……是假的,相框也是……”

“那是……那是我的宝贝……我怎么……怎么舍得……”

“孩子……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的,鼻子像你,眼睛像我,就像……我们……我们生的孩子。”

“你和我的!”

“我和沈怡……”

他说着突然呕了一口血,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就这么走了。

带着没说完的话,永远的离开了。

我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叫我和他的孩子……

目击者拍下了当时的视频,原来是沈怡从背后推的我,沈怡锒铛入狱,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迟野去世后,我收到了一笔巨丰厚的遗产,和一个块双人墓地。

一块是他的,他已经住上了。

而我并不打算住在他旁边,我的气还没消呢!

折磨我这三年,算什么呢?

算我倒霉?

我嘱咐李治,死后将我海葬。

钱我留了一部分给李治,拜托他照顾那个孩子,其他的都捐给了有需要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答应李治的婚礼,也提前了半个月。

可我还是没有活到举办婚礼那天。

答应李治的事,终究还是食言了。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无缘之人,始终无缘。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十八岁的迟野。

他站在光里,还是那副装装的样子,一副冷淡淡的模样。

在看到我之后,又忍不住呲着大牙傻乐。

他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袋子递给我。

“阿南,烤饵块要趁热吃。”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委屈的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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