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柴房时,凤白泠又回头看了眼,假夏竹额头什么都没有。
那昙花一现的火红印记难道是她眼花了?
傍晚时,凤白泠收到了春柳捎回来的信,信上写着凤小鲤在外挺好,吃的香睡得好,就是每天睡觉前会念叨娘亲。
凤白泠也很想小鲤那张软乎乎的小脸,心想着颂春宴后,该去看看宝贝女儿了。
想起小鲤,她不禁又担心起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
假夏竹告诉她,夏竹也是星宿门的弟子,凤白泠当年生了两个婴孩,一男一女,男孩被东方离派来的人送走了。
心紧紧揪成一团,那是她九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却把他弄丢了,一丢就是三年。
她一定要从东方离口中问出孩子的下落!
翌日,进宫的马车候在府门外。
“阿泠,你娘身体不便,你一人进宫,一定要周全。
这是给太后的贺礼,是为父替你精心挑选的。”
凤展连一副慈父的模样,备好了寿礼。
“多谢父亲。”
凤白泠随手接过寿礼,上了马车。
凤白泠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前,还有一辆马车先行离开了,那是辆朱轮马车,金黄垂幨,楠木车身,是辆皇家的马车。
与往年一样,颂春宴设在了漪园,它是皇家御花园的一部分,这几天乍暖还寒,嗅到了春意的梅花开得正热闹,枝头点缀着红白黄色。
午后,席间已经是鬓影衣香,皇族女眷个个盛装出席,聚在一起品茶聊着新鲜出炉的各家八卦。
“永安公主府的大小姐回来了,回来第一天就被七皇子退了婚。”
“永安公主这次面子可丢大了,嫡长女还不如一个养女呢。”
“公主府哪里还有脸面,想想那胖子那一年闹出的大笑话……” 那一年的颂春宴,凤白泠穿金戴银,一身腻肉,打扮比寿星还老气横秋,不仅如此,在各府祝寿的才艺表演时,她大字不识几个,非要写什么对联。
“福如南山老松鼠,寿比东海流口水。”
想起当时太后的神情,众妇笑得前俯后仰。
太子妃到———— 众妇忙躬身行礼,鹅卵石铺砌的小道上,两名丽人款款行来。
走在后头的是凤香雪,她容貌俏丽,今日穿了件杏黄色的裙子,气质温柔。
凤香雪在楚都也是算得上的美人,可和她身前女子一比,就黯淡无光了。
雪狐大氅下,女子身着粉芙蓉色罗裙,裙琚上绣了朵朵莲兰,腰间粉白绦丝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亭亭玉立,步步生莲。
而她的脸更是出色,堆云乌鬓,睫若蒲扇,双眸如星,朱唇一点,眉间还若隐若现有枚蓝黛色的印记,是个古体火字,衬得她出尘脱俗。
哪怕是再刁钻的贵妇小姐们,见了她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大楚太子妃纳兰湮儿,上至八岁下至八十岁的大楚女人们都要争相羡慕的对象。
她家世好,是纳兰太师的女儿,她容貌美,是大楚第一美女,她运气也好,嫁入皇室后,生下一对引发天地异象的龙凤胎。
可上天对她的眷顾还不仅仅如此,她还身怀罕见的文华印,是大楚第一才女。
若是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她的夫婿,大楚的太子爷…… 凤香雪与纳兰湮儿是手帕交,今日的颂春宴也是纳兰湮儿带她来的。
太子妃一到,漪园里顿时安静了,谁也不敢再议论凤白泠。
凤香雪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凤白泠。
她等着看凤白泠出丑,凤白泠是来不及准备新衣的,就连那份礼物也…… 她眸中寒光一闪,两次在颂春宴上出丑,凤白泠一定会被皇室除名!
“怎么不见皇太孙和皇太孙女两位殿下?”
“去找他们的皇爷爷去了,陛下带着王爷和皇子们在旁边的涟园议政,过会儿可能会来祝寿,你可要好好表现了。”
纳兰湮儿抬眸轻笑,眸光温柔,不觉飘远。
他,也来了。
“快看,凤白泠来了。”
有人轻呼出声,人群中一片哗然。
凤香雪暗中好笑,听那动静,就知道凤白泠今日又出大丑了。
恰好这时,太后和皇后也到了,纳兰湮儿和凤香雪忙跪下行礼。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太后年纪不到六旬,除了发鬓微有些发白,有些福态,倒也算是保养得宜。
她在人群中睃了一圈,就看到了一抹身影跪在角落,看着眼熟。
“是阿泠啊,听说你养病刚回来。
过来,让皇祖母看看你。”
太后微微颔首。
凤香雪垂眉低首,就等着凤白泠出丑。
然而凤白泠到了太后面前,她一身的打扮,却让太后眼底有几分赞赏。
“阿泠今日可真俊,让哀家想起了莲华年轻时。
年轻姑娘就该这么打扮,看着讨喜。”
众妇一听,啥?
太后可别是老眼昏花了!
纳兰湮儿眸光微闪,轻轻蹙起眉。
她的着装一直是宫中表率,今日也是精心妆点过的,端庄又不失娇俏,本以为会得到赞美,可太后夸的竟是凤白泠?
太后扶起凤白泠,端详着。
她着了件海棠色长儒深衣,大朵的寿云纹如繁花朵朵在衣上盛开,外披着妃红色的斗篷,斗篷上镶了层玉兔毛,一条银红色的纱巾罩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十足的眼。
那双眼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妆点,秋水明眸,分外有神,眼角有星光点点,似满天繁星。
“皇祖母,阿泠给你准备了寿礼,这是雪花膏。
您的手上起了冻疮,用它之后,就不会开裂了。”
凤白泠说罢,取出一个小瓷瓶,动作轻柔的抹在太后手上。
她下跪行礼时,眼尖注意到皇太后虽然脸和身段都保养的挺好,可几根手指上生了冻疮,因为抱着暖手炉刺激到冻疮的缘故,站着见礼时,太后已经忍不住挠了好几下。
凤白泠正愁没寿礼,她的医药箱第二层,可不刚好有一瓶冻疮膏!
送礼是门技术活,送的贵不如送的巧。
至于凤展连备的寿礼,呵,血翅。
她还真是有个“好父亲”。
一向吃斋礼佛的太后若是见了,只怕比当年那一副对联还要生气。
太后不由一愣,阿泠这孩子见了她每次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这一次,倒是胆子大了。
凤白泠涂抹了几下后,冻疮膏吸收了,太后手上的瘙痒立时缓解了不少。
冻疮是折磨了太后许久的一个小毛病,太医院一直治标不治本,每每冬日就会复发。
太后手舒坦了,心情也舒坦了,眉宇舒展开,拉着凤白泠往座位上走。
“都入席吧,吃着喝着。
一年不见,让哀家看看,各府的孩子们都学了什么新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