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大历十二年二月初三的傍晚,我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长安城外。
我的故乡在嘉绒地区一个叫丹巴的地方。
二十年前的除夕夜,一个自称是诗人的家伙撞进了我们宁静的家园,点燃了母亲如火如荼的激情,也给了我不羁的生命和个性。
我的父亲嗜酒爱马,不仅常常四处惹事,还不时呵斥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爱体贴入微的母亲?还是更爱总是欺负自己的父亲?
“这个家伙,不能做英雄,就注定会成为一个混蛋......就让他回去吧,否则他会沦为恶棍。”
母亲知道我舍不得让父亲只身回到中原,也常常认真地和我谈到了山外的世界。
那是一片让人害怕,又令人无限向往的地方。
我们的盐巴,还有天天要喝的茶,以及各式各样的铜器和瓷具和薄若蝉翼的丝稠都来自那里。
我的祖上属于昭武九姓,是西域安国的粟特人,久居河西武威。
在十二岁那年,母亲用全部柔情以及自己的王国,也没有留往父亲回归的心......父亲说,中原的动荡已经平息,那里有他的理想和使命。
今年,母亲终于同意我离开家乡去长安寻找父亲,希望我能为自己和我们的王国找到未来。
不知什么时候,夜风里夹起了细茸茸的雨。
“太子驾到!”
从石台那边传来了一声高呼,接着我就听到整齐的列队声和一个又高又细的声音......
“接驾不及,老奴罪该万死!”
“听说,你竟敢在禁营里藏娇赏艳,可有这事?”
“这......这个......这个纯属......纯属恶意捏造......居心叵测......”
“周公公,你放心吧,我断不会夺人所爱!”
随着太子哈哈的朗笑,周围响应起了一片雄浑的回音。
“老夫糊涂!老夫一生为奴,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脚步声渐近,这里的院门砰然而开,一群威武的军士簇拥着他们的头领。哑女提着一个灯笼跑了出去,为刚才提枪而去的军官照着路。
“你把这里的女子带到大堂,太子要一一过目!”
哑女有些迟疑,拼命比划着自己手指,好像是一串哑语。
“还不快去!”为首的军官一声怒吼,接着竟是拨剑出鞘的声音,尖利刺耳。
哑女转身跑了回来,使劲地拍着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木门。当我再次被哑女提出卧室,院子里已经默默无声地站满了人。
“都给我听清楚了,在太子面前不得乱语。”
“哎哟,子明哥哥,这狠巴巴地做啥子嘛?这里的姐妹哪个敢哟!”
子明就是那个中年军官的名字?光听这个名字,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诗人。
“红菱!今天晚上,你好生给我安排节目。出了差错,我会立马揭了你的皮!”
红菱应该既是我们中的一员,也是我们这些歌女舞伎的主管。她扫视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你是新到的吧?叫什么名字?”
“梅朵!”听到我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愿说。
她浪过来拧着我手臂上的肉:“妹妹,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不要给自己也给我们大家找不自在!”
没看到她怎么使力,我的左臂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火辣辣地痛。
看得出来,从哑女到红菱都是折磨女人的老手,要想少遭些罪就得服服帖帖。
“姐姐,梅朵不敢!”
“不敢就好,不要逼我使出不好看的手段!”
等我们排好了队,一个个低着头走出小院,那些禁卫士兵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我们先到了大堂旁边的侧室,一盆红通通的炭火使室内格外温暖。
揭开一道锦绣的门帘,从这间侧屋可以直接进入大堂。北面食案的后方,坐着一身紫锦袍的太子。
我不自主地立起了自己的脚尖,随着手鼓的节奏时急时缓地旋转着自己的身体。
“很好!你也换上舞衣,到时你跟着我的节奏走就行了!”
我接过她抛过来的舞衣,提在手上还没有一两重。这哪里是衣服?外缘精致的滚边就像一根长绳,薄薄的纱与一屋的空气没有两样。
“把它穿上,我帮你化一化妆!”
我不愿脱去自己的衣服,是怕她看到自己身上的绳印和鞭痕。
“贱奴!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红菱的声音不太,锐利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刃,从我的脸上荡上双乳直到腹下。
“我的身上有伤!我......”
“稀奇?这里的女人,哪个身上没有一点伤?还想要我来帮你脱?”
我连忙转过身体,迅速地脱去了外衣,只留下了母亲给我锈制的亵衣和自己缝的内裤。
“脱了,有碍观瞻!”
红菱的话使我感到又羞又臊,强烈的自卑情绪使我一下就坠到了自轻自贱的境地。我毫不犹豫飞快地取下了它们,任由红菱把我打扮成了一个妖冶的胡女。
“要贱!奴骨媚眼妖精样才能讨得男人们的喜欢!”
我真想撕烂红菱的嘴,在想像中仿佛已经看到了她那副奴骨媚眼的样子,乖张得就像一个既可恨又可怜的小妖精。我笑了起来,渐渐地把她也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