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我把失忆的皇帝买回家。
他疯了，说自己是个杀手，一挥手，上百个人头落地那种。
我叫他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他一刀下去，母鸡在家里上蹿下跳半个时辰才断气。
他说，“杀鸡焉用牛刀？我杀牛最利索。”
我给他一拳，“杀牛犯法，耕田去。”
后来，他许我皇后之位。
我只道，“你我是仇人，一生都是。”
1
人都说来路不明的男人不能捡，可没说不能买啊。
村长说他有个亲戚是人牙子，手上有个人处理不掉，问我要不要。
“二两银子一个壮劳力，你刚买了十亩良田，自己耕种怕是要累死，有个男人给干活，你也轻快一些。”
他说的很好，还说那人高高壮壮，一把子力气。
“你若是相中了，以后将他招赘。他卖身契在你手上，一辈子捏在你手心里。再生两个娃随你姓，齐大人也算是有个后，在下面也安心。”
齐家只剩我一人，传宗接代的任务确实落在我头上。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了，只能招赘。
我被说的心动，将人买回来。
人家说，媒婆的话信不得，人牙子亲戚的话竟然也信不得。
这人根本不壮实，要死不活的样子，瘦的好像柴火鸡，眼神还不好看。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看着很欠揍。
我不喜欢他看过来的眼神，多看两眼，总能想起当年传旨的太监，忍不住给他一拳，“骗子。”
他被揍了，倒是精神不少。
“又不是我骗你，是人牙子骗的，找我出什么气？”
呦呵？
身体不行，嘴皮子倒是很利索。
我直接把人拉起来，“既然还有精神头，那就干活去，我可不养闲人。”
看他身子确实也不是很好，就先让他去搓草绳。
过些天收麦子，得用草绳捆扎，少不得用。
这活不累，适合他干。
谁知道他却不愿意。
“不会。我可是个杀手，你竟然让我做这种活？”
头一次听人说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杀手是吧？那你去把鸡杀了，今天我心情好，吃个鸡。”
他看我竟然不怕，还愣了一下，才拎着菜刀气哼哼去了。
我坐在屋檐下搓草绳，看着他在院子里追了两炷香，还是没把鸡抓着。
这什么杀手啊？
连个鸡都抓不住？
我过去三下五除二抓住鸡翅膀，“赶紧的。”
他一刀下去，鸡飞了，喷着血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断气。
“杀手？哈！你是干的太差被人砍成这样的吧？”
2
晚上我吃鸡，给他喝汤，他还嫌油花太多，太油腻。
“鸡汤里怎么也没加个参片？”
气得我差点掀了他的碗。
他抱着碗，还没忘了吹牛。
“我杀鸡是不行，但杀人可是行家，谈笑间上百个人头落地。杀鸡焉用牛刀，你让我杀鸡是大材小用。”
我闷头吃肉，不想搭理他。
他还怂恿，“不如，你让我杀头牛？”
我又给他一巴掌，“杀牛犯法，看你这么精神，明天下地耕田去。”
真是的，这人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会像他这样。
我问他叫啥，他说他忘了。
“我这次受伤忘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约莫是个杀手，在杀手行里排行第二，一定是那排行第一的伤了我。”
我觉得他有病。
“既然你排行第二，二为双，那你以后就叫小双吧。记住，我姓齐，你叫我齐姐就行。”
小双不乐意，他觉得这名字不像个男人。
但我说了算。
“小双，早点睡吧。”
“小双，你睡那边屋，要是冷就抱紧自己多抖两下。”
“小双，睡前记得洗洗干净，我不喜欢男人太脏。”
“小双……”
他不搭理我了，气哼哼蹲在屋里，时不时哼两声。
第二天，小双下地干活去。
他说自己是杀手，但力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耕田是耕不好的，只能拔草，将地里的石头草根都扒拉出来丢出去。
我有了良田，还想要些地种杂粮，便让他负责开荒。
他干活的样子也太糟糕，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干嘛的。
就他这样的当杀手，九条命都不够人砍的。
3
小双那身子骨，弱，才干活三天，累了，病了，躺下了。
我真怕他死在家里，只能请了大夫来。
村里的大夫还不行，开了两副药，吃的不见好，还越来越重。
真怕血本无归，只能带着他赶紧去县城找了个好郎中。
来来回回，又是三两银子下去，他这病才算是好了。
拖着他回村的时候遇见村长，忍不住对着村长冷哼。
说好的二两银子能干的壮劳力，如今是一点活没干，白花我五两银子。
村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跟我讲道理。
“湘君啊，你把他治好了，他一辈子感激你，才会对你忠心，这银子花的值。男人啊，就喜欢雪中送炭的女人。”
呵！
他喜欢什么关我屁事，我要的是干活的牛，又不是男人。
早知道还不如买头牛。
又是养了半个月，天气热起来，该夏收了，小双的病才算是好起来。
那十亩地的麦子都得收，我一个人干不过来，小双也不中用，只能在村子里请人。
一个来的人都没有。
我去买了很多肉，准备好炖肉卤肉，放在井里冰镇着，过几天直接热一热加点菜做炖菜就很好。
小双已经学会了搓草绳，说我人缘真差。
“村里人宁愿不赚钱也不愿意给你干活，你人缘这么差吗？肯定是你脾气太差，大家都不喜欢你。”
我没搭理他，只忙活我自己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拉着小双到了地里，可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好捆扎好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最多只是白天来帮忙干活，谁知道大晚上就给弄好了。
被我拉起来的小双也很诧异。
“你走错地了？”
我叫他少废话，将麦子抱上车，拉到已经修整好的场地去。
干了一天才算是将全部麦子运回去，又叫他看着麦子，我自己拎着篮子，一家一家的去送谢礼。
炖肉卤肉分好了，放在木头做的大海碗里，每一份都油水十足，适合麦收的时候补充体力。
家里一般是孩子们在看家，我将碗给了孩子们便回来。
天擦黑的时候，孩子们又拿了自家的饼子之类的来，作为回礼。
晚上，很多人在麦场看麦子，我把小双也留下。
他也看出门道来，问村里人为何帮我干活，“你救过他们的命？”
我不想说。
他就自己去找村里人打听，但村里人谁也没说。
村长又来找了我，盯着小双的眼睛却对着我说，“齐姐儿，他若是不听话便换一个。咱们村子虽然不算偏远，可村子里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
4
小双被村长看的害怕，不敢说话了。
但他晚上就跟我说，“我是个杀手，会杀人的，你们村长威胁人的手段我懂。”
我笑眯眯看他，“你懂，就该少说话。在村子里死个把人，真的不算什么。”
不是只有位高权重的会杀人，小人物也会。
在生存面前，别人的命算得了什么？
当天晚上，小双就见识到了村民的彪悍。
一到了农忙时候，就会有些宵小来偷粮食。
村民们拿着扁担锄头将来的五个小贼围住，狠狠揍了一顿。
“才来五个？今年不行啊，才来这么几个？”
“这么五个都不够打的，让开让开，该我了。”
我跟小双也在麦场看麦子，有幸围观了这个场面。
被打的人太少，动手的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等天亮再看到那五个人的时候，吓得小双一哆嗦。
“怎么打的这么狠？还活着吗？”
他说起要人性命的时候轻描淡写，可见了真正的血腥，又吓得脸色发白。
更像当年那太监，看着我齐家十七口人头落地，还用帕子捂住口鼻，假惺惺说太血腥。
“幸好万岁爷没见着这场面，万岁爷仁慈，可见不得这些。”
见不得，为何要我齐家十七口人命，便是我五岁的小弟也没放过？
位高权重者口中的仁慈，果然与众不同。
……………………
那五个人当然活着，村长让人把他们送进县衙，交给衙差处置。
每一年都是如此，一到了农忙时候便有人来偷粮食。
抓住了就是个打，狠狠打，打到半死，再交给衙门。
衙门会将他们拉去修桥铺路修城墙，都是苦力活，还没什么吃的，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己的造化。
白天，我看麦子，让小双去地里捡麦穗。
他拎着篮子半蹲在地里，捡麦子捡麦子，捡着捡着跟人撞上了。
那人也拎着篮子，篮子里有麦穗。
“啊，啊，小偷！”
他吓得叫起来，喊着有小偷。
我被村里人叫来，看他惊慌失措，丢了泥巴过去。
“别叫了，这不是小偷，只是拾荒的。”
每年收麦子之后，会有拾荒的来地里捡麦穗捡各种落在地里没能收回去的作物。
“这不算偷吗？”
小双很不理解，“对待小偷，你们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我说，“这不是小偷，一般这样拾荒的都是家里没有地的，租田种，吃不饱饭。只能趁着农忙赶紧出来给人干活赚银钱或是在地里捡些落下的粮食。”
拾荒者有拾荒者的规矩，不会动农户收起来的粮食，只捡那些落在地里的。
所以，村子里对拾荒者也是默许的。
小双连这也不知道。
我抓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
果然，茧子的位置，只有整日里拿笔写字的人才有。
屁的杀手。
5
农忙时候，总是又忙又乱。
等终于把粮食都晒干收回仓房，村里人都瘦了两圈，便是小双都晒脱一层皮。
他看着满屋子的粮食很感慨，“这么多粮食，这一下你可有好日子了，你这女人倒是厉害。”
我没搭理他，买了肉好好吃一顿。
我吃肉，他吃肉沫。
他愤愤不平，但又拿我无可奈何。
“你这算什么好东西？以往我一样菜从不会多吃几口，都是吃三口便扔了的。”
他得意洋洋，仿若很光荣一般。
我的手一顿，抬头冷冷瞥他一眼。
只有那个人，谈笑间便让上百个人头落地，也只有那个人，会这般吃菜。
……………………
村长也很快带着村民买肉杀鸡，还买了几坛子好酒来。
小双还以为这是要办宴席，好奇问谁家有喜事。
但村民都神色凝重，见他问，还忍不住撇嘴。
很快，那吃宴席的人便来了。
是县里来的小吏、衙差和里长等人，他们赶着车，带着麻袋、斛槛等，耀武扬威进了村子。
村民们都紧张起来，小孩子都不敢出去玩了。
村长赶紧带着比较会说话的几个男人出来招待。
将人带到祠堂，摆上大桌子，鸡鸭鱼肉还有好酒都摆上来，村长带人陪着这些官家人吃吃喝喝。
喝好了，还要给每人塞上个小红包。
小双在外面看热闹，被我拉回来装粮食，还忍不住嘲讽。
“你们是为了少交税粮，贿赂小吏？你们可真奸诈。”
我瞪他一眼，越想越气，忍不住踹他一脚，“干你的活吧。”
等官家人都满意了，负责称量粮食的小吏才在斛槛里放了个板子，刚好卡在下边。
村民们按照册子上写的数量，将粮食倒进去称量。
交税粮交了一整天，村民们又帮忙把粮食给送到官府去，这交税粮的事儿才算是过去。
看到家里少的一半粮食，村民们都有些沮丧，将残羹剩饭给各家分了分，桌椅板凳都收回去。
“还是齐大人好啊，齐大人在的时候，大家的日子也好过。”
“可惜啊，像齐大人那样好的官员是凤毛麟角。”
“要不是那个狗皇帝……”
“行啦！”
看我在一边，村长赶紧制止大家。
“都别说了，还想不想活命？齐姐儿听着了心里能好受吗？”
大家都赶紧闭上嘴，再愤愤不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村长拿了一碗早就留出来的好肉塞给我，“齐姐儿，拿回去吃，看你瘦的。”
……………………
看着我库房里差不多少了一半的粮食，小双也很诧异。
他过来问，“你们为何要请那些小吏吃吃喝喝，还给银子？”
在他看来，我们请了小吏们吃肉，还给了银子，可交的税粮一点也没少。
这是图什么？
我问，“你看到他们最后放在斛槛里的板子了吗？”
他点头。
我比划了一下，“他那斛槛比平常的斛槛大，下面大一块，这么一斛槛比平常斛槛多装半斗粮食。若是不送礼，他便不加板子，我们要交的税粮便会多的多。”
小吏们占的就是这个便宜。
若是不加那个板子，一样的一斛粮，就要多交半斗。
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县的税粮加起来，多交的税粮便海了去了。
给了好处，加上那个板子，这些粮便不用多交。
这也是无奈之举。
6
听我解释过，小双很是纠结。
“原来，下面的小吏衙差这般黑心。你们不去找县令喊冤吗？”
我冷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县令不知道？”
不是所有县令都像我爹那样傻，为了一县百姓能活命，搭上了全家的性命。
小双气愤难当，“那你们可以去找知府巡抚，还可以去京城告御状，皇帝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我瞥他一眼，让他赶紧干活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拿着锄头，将麦茬刨出来，我在后面拎着麦茬甩掉土，再将这些麦茬搜集起来带回去沤肥。
小双干了一会儿，手就起泡，疼的直抽气。
“种田可真难，那些小吏还要盘剥。你给我两文钱，我帮你去杀了他们。”
我只盯着他看，也不接话。
他还辩驳，“我真的是杀手。”
我摸出两文钱，塞给他，“好啊，我信你，帮我杀了那些人。”
他接了铜板，不说话了。
呵，也就长了张嘴。
嘴把式！
………………
种田总是很累的，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
收了小麦，将地清理出来，还要再种上高粱小米大黄米等，接着还是拔草浇水施肥，反正总没有闲着的时候。
有点时间，还要上山捡柴火，采菌子和草药。
小双从刚来时候的瘦巴巴，愣是干的黑黑壮壮。
现在看起来确实更像个杀手了。
终于过了秋收，天气冷了，村民们慢慢闲下来。
我将捡来的草药清理好，准备去县城卖掉换银钱，做过年的准备。
小双跃跃欲试，“是不是该给我做身新袄子？”
他终于学乖了，知道冬日里没有袄子活不下去，为了活下去，干活都积极许多。
我带他去买了一身二手袄子，他就又黑了脸。
“我怎么能穿别人穿过的衣裳？”
“为何不能穿？”
我指了指街边的人，“你看看，多少百姓连这样的旧衣裳都穿不上？很多人的衣裳连个补丁都舍不得打。”
我给他买的二手袄子只是旧了点，却也没有补丁，外面再套上大褂，看着跟新的没区别。
他这才往街边看，真的看到许多百姓破旧的衣衫。
“我大夏不是富饶，四海升平的吗？”
我嗤笑道，“你说的是皇帝眼皮子底下吧？可就算是那黄灿灿的宫中，不也分了个高低贵贱？”
他这次终于不说话了，只是看周围的目光，沉重了许多。
这时候，街边来了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家人，百姓们吓得赶紧躲到边上去。
我也站在街边，躲开了那些人打量的目光。
等我转头的时候，发现小双躲到了我们带来的筐子后面，浑身哆嗦个不停。
看来，是他的克星来了。
7
回去后，我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小双却是心不在焉，总时不时往外看。
我让他看着锅，他竟然把锅烧糊了。
我那一口上好的大铁锅，差点被他烧穿了洞。
我也不问他怎么了，只罚他不许吃饭，免得再祸害我的东西。
小双很委屈，时刻担心害怕。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大晚上跑到我屋里来。
“齐姐儿，我有个秘密……啊……”
他刚跑进来，我的刀已经搭在他脖子上。
他吓得双手高举，“你，你干什么？”
我冷声道，“你大晚上跑到我屋里，你说我干什么？”
他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卖身契在我手里，我也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枕头边放把刀才是正常的。
他倒是怕得很，“我，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不是杀手，我是皇帝。”
我冷眼看他。
早就猜出来了。
所以呢？
“哦，之前说是杀手，现在又成皇帝了，明天是什么？”
我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着急起来。
“我真的是皇帝，你相信我，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送我去个地方，等我成功回宫，我封你做皇后。”
报答我的方式，是娶我？
他有病吧？
我揍了他一顿，让他滚回去。
虽然他欠揍，但这人却是留不得了。
想想街上县城里看到那些人，估计就是来抓他的。
敢明目张胆抓皇帝回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不能给村子里带来麻烦。
村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将我藏在村子里，已经是大恩，我不能再连累他们。
第二天，小双顶着个猪头缠着我。
“我真的是皇帝，他们弄了个冒牌货假冒朕，还想害死朕，朕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才跑出来。
我去找最信任的舅舅，谁知道他也是主谋，也想害死我，幸好我命大跑了。齐姐儿，只要你帮我回去，我一定会报答你，你可以做皇后，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又是这句话，我忍不住再次揍他。
很快他就发现我在气什么，再不敢说什么让我做皇后的话。
“我可以给你很多良田很多银子，真的，只要你帮我。”
我跟他笑，“好啊，我帮你。”
帮你滚蛋！
8
我将家里托付给村长，跟他说要出一趟远门。
村长不放心，说在村里找几个人跟我一同去。
我摆手说不用了。
“事情办完我便回来，若是……若是我一直不回来，那十亩地就捐给村里了。”
村里有公田，是佃出去种的，收入全都归村里所有，用来照看孤儿寡母、祭祖以及帮扶一些有出息的孩子读书用。
我刚来村子里，村长便是用的那里面的银子照看安置我。
若我真的回不来，那些田就算是回报给村民了。
村长更不放心让我去，可他也拦不住我，只能塞给我一些银子跟吃的。
“你跟齐大人一样倔，我知道劝不动，可你一定要好好的，早点回来。”
我说好，跟他摆摆手，带着小双走了。
小双鬼鬼祟祟，把自己裹住，生怕被人看到。
我干脆找了一些草药，涂抹在他脸上。
“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
我还找了一辆马车，让他躺在上面，别下来，别乱看。
小双胆子很小，什么都听我的，但还是说，“你送我往定州去，那里的林将军对我最是忠心，他一定会帮我的。”
林将军？
我知道他。
确实是忠心耿耿。
当年爹跟他也有些交情。
我让他躺好，别乱动，架着马车便走。
但不是去定州，而是去相反方向的乾州。
小双根本就不认识路，他打小在皇宫里长大，根本没出过门，我说往哪儿走就是往哪儿走。
走了差不多半个月，我将他从马车上拉出来。
“好了，到了。”
他看着眼前的城门，惊呆了。
“这是乾州，根本不是定州，齐姐儿，你是不认识路吗？”
我踹了他一脚，“我说带你走，又没说一定带你去定州？现在，你自生自灭吧。”
我将卖身契和一些银子给了他，驾着马车，转身便要走。
他猛然冲了上来。
“为什么，你是被那些人收买了吗？你要出卖我？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竟然骗我？”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跳上马车，死死抓着我不放。
马儿受惊，猛然冲出去，而我，被他扯了下来。
嘭！
马车跑了。
这个混蛋！
9
马车上放着我的衣服、干粮、水壶跟大部分的银子。
马车跑了，想走回家，那可要遭罪。
小双看着跑掉的马车，也是没想到。
“追啊，你快追啊，马车跑了！”
追你大爷！
我给他一脚，扯着他进了树林。
一阵拳打脚踢，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小双捂着头叫喊，“我是皇帝啊，你竟然敢打皇帝，你不要命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我恶毒？比得上你吗？你杀我全家十七人，就连我五岁的小弟都没放过，还污蔑我爹是贪官，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我将你买回来，养你给你吃穿，就算知道你是仇人，也没有取你性命，还给你活命机会。你说，究竟什么是恶毒？”
我也想过杀了他，可杀了他，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我已经给他活路，他怎么还有脸叫嚣？
小双怔愣当场，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问，“你，你爹是谁啊？”
我冷笑道，“原怀谷县县令，齐谢知！”
我试图在他眼中看到悔恨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茫然。
“齐……齐谢知？谁？”
我猛然松开了他。
他不知道齐谢知是谁。
他亲自下令杀我一家十七口，指责我爹的圣旨字字诛心，可他竟然连我爹的名字都不记得。
多么可笑？
10
我丢下小双，茫然在外走了走，试图将马车找回来。
一无所获！
无奈，只能找地方先住下再说。
只是，我一个女子在外，总是不安全。
我找了个偏僻的破庙，找柴火，先暖暖身子。
天气已经很冷，没有火堆取暖，不等一晚上人就冻透了。
火堆很暖和，却也会吸引到危险。
我被四个乞丐围住了。
这段时间吃得好，长了些肉，女子的特征明显，那四个乞丐一眼便认出来。
他们目光猥琐，对着我动手动脚。
我平日里彪悍，但也没那般强大。
挥舞短刀砍伤了两个，反而让另两个更加兴奋。
“小娘们性子烈，长得也不错，拉去卖了，怎么也能换几顿肉。”
他们按住了我，动手动脚。
我怒道，“你们碰我，可就卖不上价钱了。”
最起码，先护住自己。
乞丐顿了顿，猛然给我两巴掌。
“只要不破你身子就行，把你摸遍了，谁能看得出来？”
他们的手摸在脸上，让我恶心。
我还是太天真，被村长他们保护太多年，忘了外面世道比村子里还要艰难。
当年我贪玩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全家已经被抓。
是村长他们收留我，护着我，帮我隐姓埋姓。
不然，我也活不了这么多年。
可如今，再没人能帮我。
正绝望间，小双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举着棍子，在那几个乞丐身上一通打。
他打人没有章法，乱七八糟。
我被松开，摸到刀子，在他打人的间隙，给了那四个乞丐一人两刀。
乞丐也会欺软怕硬的，见到制不住我们，才骂骂咧咧跑了。
咚！
棍子落在地上，小双哆嗦着腿气喘吁吁。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很怕，还转头看我。
“齐姐儿，你没事吧？”
我拢好衣服，“你来做什么？”
我把火堆重新归拢好，又添了柴火。
小双扭扭捏捏，“我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你。我想了想，好像想到你爹是谁了。”
我拿着棍子的手紧了紧，“所以呢？”
他更别扭了，“你爹贪污税粮，所以才被满门斩首，我也是……”
我，“私吞税粮？证据呢？”
他皱眉，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在无理取闹，“税粮交了却没送到朝堂，不是私吞是什么？”
我丢了棍子冷笑道，“根本没有税粮，何来私吞？”
11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初登大宝，就将你故去的母妃迁往皇，陪葬品无数？各地官员纷纷送礼，做你母妃的陪葬？”
我磨着牙，将当年的事缓缓说出。
他很骄傲，“母妃养育我不容易，活着的时候被为难，走的也不安心，我身为皇帝，当然要孝顺。”
孝顺？
好一个孝顺！
我冷笑道，“是啊，你孝顺，你孝顺怎么不用自己的银子孝顺？你孝顺，你刚当了皇帝，就算百姓受灾，也要多交赋税。
各地官员为了讨好你，投你所好，使劲盘剥百姓给你母妃送陪葬品，你一样也没拒绝，统统收下。你可知道为了你的孝顺，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因为这狗皇帝所谓的孝顺，那一年怀谷县遭灾，百姓都要活不下去，却还要比往常交更多税粮。
爹不忍心百姓流离失所，做了假的账目，谎称已经收了税粮，又假装税粮全都被烧。
这样，全部的罪责都在他身上，他打算自尽以赎罪。
谁曾想，狗皇帝却说他私吞税粮，问也不问，查都不查，将我一家人斩首示众。
“我爹写了折子，希望规劝你，可那些折子全都被你丢回来，你还让那狗太监骂我爹不自量力。”
想到当年爹当众受辱，我就悲愤交加，恨不得掐死小双。
他愕然后退。
“我没看到你爹的奏折。而且，当年你爹私吞税粮证据确凿，有多人证明，还有物证。你爹在京城外私下买了个庄子，藏了许多金银珠宝。”
他说完，我们两人怔愣对视。
“你放屁！”
12
小双说的事，我们完全不知道。
而且，我爹绝不可能贪污。
“我爹没有贪污，他只是为了让百姓们活下去。”
至于那些罪证，要么是狗皇帝栽赃，要么是其他人。
我想起当年来宣旨那个死太监，对我爹说过什么。
“当年宣旨的太监，叫什么福来的……”
我刚想问问，小双已经义愤填膺。
“对，就是福来，他跟永安王一唱一和说了齐大人的事，朕义愤填膺，直接下令满门抄斩。也是他们勾结，找替身谋害朕，一定是他们陷害你爹。”
小双让我送他去定州，等他拿回皇位，一定为我爹平反。
“看在我刚刚也帮了你的份上，你帮我，如何？”
但我拒绝了。
“我不愿相信你。就算你所言为实，就算事情真是福来跟永安王做的，但下旨的是你，害死我全家的也是你。你是皇帝，为什么要听信谗言？
若你心中有百姓，不骄奢淫逸，好好打理朝政，对百姓好一些，我爹一个县令，又怎么会为了百姓牺牲全家？”
不管事情是谁做的，罪魁祸首始终是他。
………………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有影响，小双难得沉默了。
他不再缠着我，只是坐在火堆边，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身出发，打算找个商队带我回怀谷县去。
小双虽然不说话，却一直跟着我，我往哪儿去，他便往哪儿去。
我推了他一把，“你自己去定州吧，我绝不会帮你。”
他竟表现得有些受伤，“你就这般恨我？”
我冷笑，指了指街边的乞丐跟行色匆匆的贫苦百姓。
“你看看这些过年也不敢置办年货的百姓，你觉得，他们恨不恨你？”
为了孝心，他将大把的金银埋进黄陵里，埋的就是千千万万百姓的活路，是很多人家的希望。
当皇帝当成他这样，活该被人拉下皇位，活该被千万人唾骂。
他低头羞愧了一瞬，却又为自己辩解，“我已经知错，以后会改，那福来跟永安王是乱臣贼子，他们敢谋害你爹，以后便能谋害更多的忠臣。”
我摇头失笑，“对百姓来说，你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半斤八两，都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怪物。”
“不一样的，不一样。”
小双喃喃自语，可他却又说不出什么不一样。
正说话间，县衙捕快浩浩荡荡从街面上走过，一边敲锣一边高喊告示。
“皇上有旨，为庆贺新年，新增年税，按人头算，每人二十文。另皇上为繁衍皇家子嗣，广纳后宫，选修女入宫。
每县选秀女十人，十三岁到十八岁的未婚清白女子都必须来县衙参与甄选。”
本就贫苦的百姓更加戚戚然。
“老天爷，给我们条活路吧！”
13
我转头狠狠瞪小双。
他也很气愤。
“他们这就忍不住了，可恨，我明明说过不要再增加赋税，更不要选秀。”
呵，他给自己的母妃找陪葬品的时候，跟增加赋税也没什么区别。
我没搭理他，自顾自去找往怀古县去的商队。
商队没找到，倒是找到了活计做。
给一家绣房打下手。
要过年了，她们本来要放假，生意却突然好起来。
原来是因为皇帝要选秀，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人不舍得女儿，有些人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搏一搏那富贵日子。
他们想要给女儿做好看的衣裳，在过年时候多走动走动，来年好能选上，进宫去过那人上人的日子。
小双竟然也跟了来，也是给绣房打下手。
他不再缠着我，只是颓丧了许多。
他经常看着街面上的百姓发呆，听百姓暗地里唾骂他。
就连绣房的老板都会在背地里说几句。
“虽然生意好了，可我两个女儿都刚好够年纪，必须去参加选秀。万一被选中了，那便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便是死在那吃人的地方，都没有个报信的人。”
她可不想女儿去那种地方遭罪，已经要求两个女儿每天在外面暴晒，还不许她们洗脸，更是多吃多睡，争取弄的要多丑有多丑。
“我宁愿女儿嫁不出去，在家中养一辈子，也不愿意她们去那种地方遭罪。”
我嘲讽看小双。
之前他还许我做皇后。
呵，当真以为皇宫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都想去？
也有些有钱人家，为了留下自己女儿，想些别的法子。
比如，县城里这几天已经接连传出有家中女儿被抱错的事。
“说家中这女儿是假的，真女儿刚找回来。”
“要说一个两个的也是稀奇，这么几个都是假的，还都在这时候找回来，那也太蹊跷了。”
“呵，还能因为什么，不还是为了躲选秀？”
这一点小双没听懂，抓着人问什么意思。
人家嘲讽道，“就是舍不得自家女儿，从外面买了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来，顶替他家女儿去选秀。
假千金去遭罪，真女儿留在家里，再找个殷实人家嫁了，有娘家帮衬，一样过好日子。”
小双更是骇然，没想到为了躲避选秀，老百姓能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皇宫，就这么遭人嫌吗？”
14
多交税的事引得百姓不满，选秀的事更是弄得怨声载道。
小双每天都不敢出门了。
他总觉得那些百姓骂的是他。
尤其是，百姓还把之前的事翻出来说，那就真的是他做下的错事了。
整个正月，城里都没什么喜气，百姓手里没钱，很多店铺生意也不好。
只有一些有钱人会来的店铺生意好，毕竟皇帝的决定对富贵人家的影响总是没那么大的。
过了正月，小双突然在某一天来找我。
“齐姐儿，我要走了，若我成功，定然给你爹翻案。若我死了，这些银子给你，就当是我的一些补偿。”
他将赚来的钱分了一半给我，只拿着剩下的一些，说是路费。
“我要去定州找林将军，朕既然当了皇帝，就要做好皇帝。”
他背着小包裹，跟老板辞行，跟我鞠躬，转身便走，走的干脆利落。
只是，他走错路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站在岔路口，被人抢。
真没用。
我们大夏有这种皇帝，何愁不亡国？
我救了他，看他感动得眼泪汪汪，忍不住给他一脚。
“我不是为你，只是为了你答应为我爹平反。还有，我恨你。若你真的拿回皇位，我希望你早死早超生。”
他又委屈的很，过来说自己错了。
我没搭理他，沉默的带着他往定州去。
他看我很会认路，问我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我转头冷冷道，“我母亲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四处游走，看遍山河，她跟我讲了各地风土人情和山川地志。
我父亲曾答应母亲，等我大哥成家后，便带着她四处游走，帮她完成一直想写的地志书籍。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都死了。
我忍不住又揍他一拳。
真想打死他算了。
小双生怕挨揍，再不敢问什么。
15
从乾州走到定州，我们走小路走了两个月。
路上小双生病，还耽误了很多时间。
还没到定州的时候，便听说京城打起来了。
永安王带兵谋反，名义便是皇帝昏庸盘剥百姓，致民不聊生。
“他给你列出来了八十条罪状，其中一条便是你奢侈成性，每天光吃饭便要吃掉上千两银子。”
一般百姓家里，一年说不定才花十两银子。
他一顿饭就吃掉了一百家百姓全年的花销。
吃的什么，金子吗？
小双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按照宫中旧例吃的，其实也吃不了几口，只是永安王和福来都说这是祖宗定下的，那些撤下去的菜还要给宫女太监吃，让我不必节俭。”
他还委屈上了。
我嘲讽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他们想要你的皇位，你干脆点让出来吧。”
永安王和福来很明显是捧杀他，引诱他做个昏君，再打着为百姓好的名义起事。
这样，等永安王赢了，那就是理所当然，是顺应民心。
而小双这个皇帝死了，便是昏君罪有应得。
虽然他确实昏君，也是真的死有余辜。
小双倒是会反思，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偏听偏信。
“等我拿回皇位，便接你进宫，长这么大以来你是唯一跟我说真话的人，我想留你在身边，时刻听你规劝。”
我嗤笑道，“你当皇宫是什么好地方？”
我带他找到林将军，远远的看他进了将军府，便找地方躲起来。
他想我一起去，我说怕死。
“万一林将军也不帮你，必然会把你绑起来送进京杀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他这才没再说什么，将剩下的所有钱都给了我，叫我等他好消息。
“若是没有好消息，烦劳你帮忙烧点纸钱。”
16
我躲在将军府外，盯了一整天。
小双没出来，也没有人出来找过我。
他还算有点良心，没早早说出我的存在。
我出了城，在北门外不远处又等了一天。
夜间，林将军带人悄悄往京城方向去了。
之后的事就远不是我能参与的。
我也没敢回村子里去，只在定州城里找了活计做，又找人给村长捎了封信，交代他，若是有人来寻，便说我死了，切不可说起跟我的关系。
在定州城等了两个月，林将军家眷兴高采烈进京，林夫人还在进京前带着大女儿去打了几套好头面。
京中传来消息，说永安王假借皇帝名义搜刮民脂民膏，残害忠良。
大太监福来蒙蔽皇帝，跟永安王一起造反，只因为一些官员不给送贿赂，便陷害官员。
我爹便是没钱送礼，给他害死的那一个。
这两人在闹市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将军忠心耿耿，护驾有功，封为一品柱国将军。
传说，皇帝还要林将军的女儿进宫，说不定会做皇后。
皇帝下旨，给原怀古县县令齐谢知全家平反，追封齐谢知为一品护国公，并寻找齐谢知幸存的女儿，要齐谢知的女儿承袭护国公的爵位。
只是，谁也没找到齐谢知的女儿。
我没有回村子去，更没有再给村长写过信。
若我出现，必然要进京见皇帝，要去那权力的中心。
那太可怕了，我不敢去。
而且，我多次打过皇帝，谁知道他是不是记仇？
这么一想，我或许是唯一打过皇帝的人，哈！
17
三年后，我即将有自己的店铺。
这三年，小双这个皇帝做的比以前好多了，减赋税徭役，整个皇宫都节俭成风。
只是，他还是派人在到处找我。
我躲的远了些，他还是找了来。
我只能见了他。
“齐姐儿，朕说过要你做皇后，你不肯信我？有你在身边规劝，我才能做个好皇帝，你不想我成为一代明君，为百姓造福祉吗？”
他拉着我的袖子，想我跟他回去。
现在的他虽然看起来很平凡，可那料子一看便是好料子，只是看起来简单罢了。
他的气度也跟之前不同了，不再是三年前的胆小和天真，有了上位者的气场。
我跟他笑了笑，“虽然你给我爹平反，可你始终是我的仇人，要我跟仇人日日相对，我怕终有一天忍不住杀了你。”
他的眼神迅速暗淡下来，方才的自信也消失不见，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小心翼翼的模样。
“那是永安王和福来做的。”
“是你下的旨意。”
我转身看向远方，“而且，你以为你的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吗？”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在那四面墙里蹉跎一生？
他第一次反驳了我，“齐姐儿，你一定要这样跟朕说话吗？”
是啊，他是皇帝，没人会这样跟他说话。
我后退两步，跟他行礼。
“是民女的不对，皇上若是真的对民女心有愧疚，便将我齐家的事当做个教训，时刻谨记做个好皇帝吧。”
看到我的疏离，他有些慌乱，还想过来拉我的手，又被我躲开了。
他微微低头，很是受伤。
“齐姐儿，是朕不好，你难道真的这般嫌弃小双？”
我跟他笑，“怎么会呢，您可是皇帝。而且，若是您真的愧疚，不如多给些银子吧。”
他到底是给了我许多银子，我拿了银子便走，走得远远的。
这一次，小双，我们再也不复相见。
祝你做个好皇帝，早登极乐。
18
又十五年后，大夏上下四海升平。
小双有了很多儿女，然后，他的儿子们开始争斗。
之后的几年，小双还是做了很多错事。
他死的时候，据说是被争夺皇位的儿子们气死的。
他皇帝做的一般，当爹也一般。
后来的人们评判他，总会说，那十五年是他最英明神武的年代。
那十五年，百姓的日子过得真是不错。
我坐在偏远县城的院子里，看着上方的晴空，起身去给爹娘上了香。
“爹，娘，仇人终于都死光了。你们安息吧！”
我跟小双说过，我们是仇人，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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