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驼岗位于开封西北二十里外,是大宋皇家养马厂,天驷监所在,方圆三十平方公里,水草丰美,养着大宋皇家的两万多匹马。
他看过的好几本小说中,都提到,降而复叛的郭药师引金国东路军南下,度过黄河后第一站就直奔牟驼岗,不但缴获良马两万多匹,还得到大量粮食,饲料,干草,并在此地立下大营!
据说当年郭药师携辽国怨军归顺大宋,进京拜见宋徽宗,曾跟着宋徽宗在牟驼岗打过马球,对此地留下的深刻印象。
吩咐完内侍去提醒李刚牟驼岗的事情,赵桓又发起呆来。
许久之后,他充满无奈的长叹一声。
赵桓发现,自己现在虽然是皇帝,还具备着未来的记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急切间,却也做不了什么。
就在这百转纠结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官家,该传膳了。”梁师成提醒道。
赵桓恍然抬头,“哦,是有些饿了。”
他下意识的问道:“谌哥儿和皇后呢?”旋即他就想起,前身昨天已经安排人送妻儿乘船去南京(商丘)避难了!
午膳相当丰盛,虽然没有后世许多熟悉的蔬菜调料,但御厨的手艺名不虚传。
吃饱了肚子,赵桓终于放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之后,他渐渐也想明白了,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宋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并非因某件事情,或短期内造成,而是开国定下的基调,新旧两党的党争,宋徽宗二十年如一日的折腾,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的造成的。
有道是破坏容易建设难,几十上百年的积弊,要想解决,又哪能一蹴而就!
便是神仙来,也不能寻日之间解决问题!
别说寻日,就算是从第一次开封围城到靖康之变间的一年时间,要想解决,也是痴人说梦!
虽说如此,但他已经落到如今田地,也只能万事往好处想,总比睁眼第二次开封被围强吧?至少还有一年挣扎时间!不是吗?
所以,赵桓也只能沉下心来,从日常之事做起了。
皇帝的日常是什么?自然是批复奏折!
他坐在御桌之后,拿起一份份奏折细细翻看起来。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开始整理思绪。
值此大变时刻,不难理解,此时桌子上的奏折,大部分都是各种弹劾奏章。
本来嘛,时局弄到今天这一步,总得有人负责吧?
难倒要让他这个才继位没几天的新皇帝的负责?
当然是太上皇和他手下奸臣的责任啊!
想起太上皇手下的奸臣,赵桓忍不住抬头看了梁师成一眼。
这位对他形影不离的梁太监不但是宋徽宗手下的奸臣之一,还是天下人都欲除之而后快的大名鼎鼎“六贼”之一。
昨夜宋徽宗以去亳州太清宫上香为借口逃亡东南,六贼中的其他人都跟着太上皇跑了,唯独梁师成因为对新皇有旧恩,抱上了赵桓的新大腿。
见皇帝看自己,梁师成立即上前,“官家,有什么吩咐?”
赵桓微微摇头道:“没事,我在想事情。”
梁师成又退了下去。
赵桓收回目光,并不打算在这人身上浪费宝贵的精力,宋朝的宦官一切权柄都来自皇帝,要收拾这种人,一道诏令的事情,等以后有空,再慢慢收拾他。
这些奏折不少都是弹劾六贼的,但也有不少事弹劾太上皇留下的值宰白时中和李邦彦的。
这两个人才是今时今日时局的关键所在。
宋朝宰相权柄很重,远不是明朝内阁所能比的。
在明朝,六部尚书,特别是吏部尚书,一直都是可以和首辅掰腕子的存在,直到后期才被首辅的权威盖过。
而在宋朝,六部不过是宰相掌握的中书省的下属机构,六部尚书是虚职,实际掌管六部的侍郎,不过都是宰相的应声虫而已。
但宰相权再重,皇帝也有手段拿捏于他。
首先,宋朝的台谏系统,也就是所谓的御史台,言官全都由皇帝亲自任命,宰相无权过问。
而根据朝堂规矩,一旦宰相遭到御史弹劾,就必须上书辞职以证清白,这个时候,宰相的去留就握在皇帝手中了!
所以宋朝皇帝要换宰相,其实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现在,更换宰相的“由头”就握在赵桓手中。
首先是白时中,这人是蔡京父子的走狗,劝说赵桓逃跑最卖力的人之一,别说现在的赵桓,就算是历史上真正的赵桓也会将他罢相。
其次是次相李邦彦,这人在历史上可比白时中出名多了,堪称一手造成靖康之变的罪魁祸首。
历史上,赵桓罢免了白时中后,就将李邦彦升为太宰。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投降派,颇有一番量大宋之物力,结大金之欢心的风采。
金人狮子大张口,要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另加布帛数百万,这家伙和宋钦宗两人连价都不还,搜空了整个开封城,包括皇宫里的积蓄,甚至连李师师等名妓的家产都强行充公,才勉强满足了金人的胃口。
李邦彦以下,朝堂中现有宰辅,竟全都是主和派!
唯一一个稍微好点的只有中大夫,门下侍郎(副相)吴敏。
此人虽然也是主和派,但怎么说呢,他并不是那种为了苟活就无底线的主和派,比如,他就反对李邦彦他们提出的逃亡金陵,而是建议逃亡邓襄(南阳,襄阳一带),以图反攻。
李纲就是经他推荐,才从地方官一跃成为兵部侍郎的。
直到第一次开封解围后,为了救援太原,大宋朝在河东(今山西)前后葬送了二三十万大军之后,吴敏才转化成彻底的主和派。
而且,吴敏此人对赵桓是有功的,因为他是第一个劝说宋徽宗将皇位禅让给太子的人。
执宰之中,除了吴敏,剩下一个让赵桓觉得勉强能看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大奸臣张邦昌!
张邦昌这人,在历史上名声极差,是个几乎和秦桧齐名的奸臣。
但实际上,以超脱封建时代的眼光来看,这人其实勉强算是个懦弱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