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很愧疚,为了拱我上学,你只念到小学。”
李秀英笑道,“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
“大姐,我知道你很想念书。那年妈说不让你念初中,我看到你在咱们家草垛那里偷偷哭了。”
李秀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
“都过去了。而且爸妈也没做错,咱们家就那个条件,供不起两个人读书。”
“你争气,考上了大学,可却连学费都还要靠你姐夫给出,是吧?”
不能上学,却要供妹妹读大学,这件事情一直是李秀英的伤疤。
她什么都不喜欢,只想念书。
可无论她怎么求,父母都不同意,逼她回家干活,却供妹妹读书。
甚至为了不还张家妹妹的读书钱,把她嫁给张建平,让她去张家做牛做马。
这些,李秀英从来不会自己去提。
可现在,妹妹却突然提起这个。
李秀英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无意。
但确实让她难受了,所以李秀英故意还回去。
可以往贴心懂事的妹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懂,继续自顾自说着。
“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很愧疚,到学校之后每次累了,受了委屈了,被人看不起的时候,我都默默的忍下,想着自己能走到今天,是大姐牺牲了自己,才换来的,我要好好珍惜。”
“现在大姐却要和姐夫离婚,虽然大姐一直说不是因为我,可是我的心里却不能不愧疚。”
“当初要不是因为咱们家没有钱退给张家,大姐也不用嫁过去。”
李美龄越说越激动,眼圈也红红的。
“这一切都怨我,大姐希牺牲了这么多,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看看你,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让人看到了也笑话。”
李秀英被她哭得心烦。
可又是在外头,她只能耐住性子哄着。
毕竟,院子里不时有医生或者护士经过。
看见李美龄哭时,都会往李秀英身上投来异样的目光。
李美龄在院子里抹泪这一会儿,换来多少同情心,李秀英就被翻了多少白眼。
李秀英知道,他们误会她是个恶人,在欺负柔弱的妹妹呢。
谁让她黑胖,妹妹瘦弱呢?
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姐姐又胖又壮,妹妹又瘦又弱。
隔谁心里,不觉得姐姐有问题?
好在,李美玲哭了一会儿就停了。
姐妹俩又继续要往病房里走。
刚抬步,就听到隔壁跨院传来的吵闹声。
声音很大,她们就是站在这个院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现在,一分钟也不能再等。”
“你们是医院,工作时间让病人傻等,是你们医生该做的吗?”
“马上就让医生过来!”
是一个男声,似乎在发火。
“您先消消气,李医生昨天值夜班,早上又查房,刚刚见没什么事,才回的家,我们现在就让人去家里找她过来。”
“女同志的身子娇弱些,还请您体谅一下。”
“我们这里还有别的医生在当职,您看看要不要换让别的医生看一看?”
这好像是医院在解释。
“你这个同志的想法就不对,女同志又怎么样?”
“领导人说了,妇女顶半边天。现在人人平等,你只要在工作时间内,就不能玩忽职守。”
“尤其你们是医生,没下班怎么能私下离开岗位?”
“病人都是对着医生在岗时间来的!就像我们这位同志,一直是这位女医生看的,她也最了解情况。”
“现在人突然又发烧晕迷不醒,换别的医生能比她更了解情况吗?”
“我发火不是针对你们个人,而是针对你们医生对自己工作上的态度。”
“是是是,您批评的是。”
说话声渐远,可是还能听到那被叫领导的仍旧在发脾气。
李秀英是有些好奇的。
这医院,主要收治人员可都是农场里的人。
甚至农场里的领导都有可能来看病,就这样,医院里的医生也敢在值班的时候先跑?
不过毕竟人生地不熟,李秀英也就好奇了一下,倒是李美龄,停了下来。
见此,李秀英也就只能跟着停下来,看着妹妹等解释。
“是王哥在发脾气。”
直到听不到声音了,李美龄才开口。
她脸上带着一抹失落,可马上就又充满了崇拜。
“王哥在农场里是出了名的脾气爆,可是大家都喜欢他,他对手下的人虽然严厉,却也护短。”
“听说有一次他农场里的人在食堂里偷了馒头吃了,王哥被上面叫去,他直接和上面顶了起来,只说伙食供给不足,没有让那些人被处分,可是他却写了检查,事后他虽然罚了那些人,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的,还都与他亲近。”
李美龄甜甜的小声道,“王哥后来用自己的工资买了面,特意在过节的时候给他们农场里的人加了餐,做了面条吃。这事虽然瞒着所有人,可是大家都知道。”
李秀英想到那个自己第一天来就跟自己解释的王伟。
再听到妹妹说的这些事。
面上冷酷又不善于言表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作事风格,确实让她意想不到。
李美龄显然还想说更多,不过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她也收住了话。
病房里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张建平,还有一个医生打扮的人中年女子和一个看着有十六七的小护士。
女医生只扫了两个一眼,便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记录。
“明天早上先不要喝水也不要吃东西,接尿送到化验室一下。”
说到这,那女医生回过头来看向李美龄。
“他这几天的尿液颜色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