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系统

第三十七章 皇帝之怒,废圣夺公!

沸油鹅掌。

正是菜如其名。

于沸油锅中将活鹅之掌浸入。

司礼监随堂太监毕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这保国公府的名厨,当真是好狠的心。

不过。

牟指挥使的介绍还没完。

“鹅掌浸沸油,鹅痛欲绝,趁着鹅惨叫挣扎时,厨人就势将鹅投入旁边的池水中,过不多久,再次把池中的鹅抓起,将那鹅掌复投入沸油中,如此这般,反复五六次,鹅兀自活蹦乱跳,而鹅掌,已然酥脆,剁掌弃鹅食之。”

说到这。

牟指挥使提了口气。

虽然早知保国公府名厨为享一时口福的残忍手段,但仍不免为这有失人道的行径感到发指。

一只大白鹅,仅食双掌,也能从中看出保国公府的奢靡。

那酒宴中。

有百位勋爵,就代表有百只大鹅之掌被食。

“继续。”

朱厚照不带丝毫情绪道。

作为国朝皇帝,且让他听听,这国公府,到底多能享受人间。

“陛下,再就是成国公府的活叫驴,是醉香楼名厨所烹。

是将一头驴绑在架子上,除四条腿外,连身子都绑的结结实实,厨人会拿一把锋利的刀刃,活割驴肉,每割一刀,那驴儿就会惨叫一声,及至半边驴身割到只剩骨架,驴犹未死。

什么时候驴死了,便换一头驴,以此,来保证肉的鲜灵。”

牟指挥使喉咙滚动,继续道。

醉香楼的名厨,只敢给勋戚们呈上驴后脊梁背往下,到驴臀之间那一条肉。

巴掌长,是驴身最鲜最嫩最脆的肉。

“最”。

说明少。

百位勋戚们就消耗了几十头驴。

成国公府财大气粗,是不在乎的。

但是。

要说今儿晚上,谁是顺天府食最珍之人,非定国公徐光祚莫属。

牟指挥使在腹中酝酿了下心稿,缓声道:“定国公所请之人,是名满国朝的神厨孙二娘。

那孙二娘轻易不出手,出入皆是达官显贵府上。

今应定国公之请,入国公府做菜,光是食材,就有羊一万头,鸭八千只,鲤鱼一万条,尚未长成的雏鸡一万五千只。

幸得定国公府宅大,专门腾了进院子放置,换个府低院小的,这成群鸡鸭,成堆羊羔,都没地取材。

臣无能,那孙二娘做菜,只用亲近徒儿孙儿,他人不得在旁观之,就连定国公府的厨子、仆人,也一概不用。

锦衣卫只探得,那万只羊嘴血肉模糊,上嘴唇都被削去一片肉。

定国公府管家询问此举何意,孙二娘答曰:“羊身上也就其唇可食,余者皆带膻味儿,不足取。”

定国公府管家再问万羊被割去唇片肉后,怎生处置,那孙二娘答曰:“弃了便是”。

以锦衣卫所推算,那数万的鸡鸭,怕也是只取了某个部分,余者皆弃之。

这般取材,普天之下恐无二人,难怪只做稀罕物,难怪名满国朝。”

说到这。

就连牟指挥使都忍不住发出感慨。

一盘菜,五百金。

百盘菜,五万金。

惊心动魄。

定国公为了筹办此次“讨刘”大事,是下了大手笔,大心血的。

国公府一年进项,估计全砸在这一餐饭上。

定国公府,誓要还宛平县田垄间,刘次辅那一剑之仇!

“看来,穷山之珍,竭水之错,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已经满足不了朕的这群臣子了。”

朱厚照闭上龙目,淡漠道:“真昔人所谓富有小四海者,一筵之费,竭一郡之税赋不能办也。”

活吃酥鹅掌。

活吃驴巴掌。

上万只羊只取百碟肉。

这些新奇的吃法,着实给他这个皇帝开了眼界。

五万金,即五十万两纹银。

国朝南方富庶郡县,一年税赋差不多也就如此了,北方郡县,尚不到这个数。

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之力,不够定国公府一顿饭费。

何其悲哀!

国朝勋戚,酒池肉林,奢靡成风。

如若上行下效。

江山何愁不亡,社稷何愁不灭。

“陛下,首辅府,国公府,残虐成性,该当如何?”

牟指挥使躬身听令道。

生煨海鳖。

沸油鹅掌。

活叫驴。

绝品羊唇。

既不符合儒家教化的仁义,又不符合太祖祖训的勤俭。

如果陛下惩罚,分所应当。

“李首辅,令其贤婿,以衍圣公之名压朕,想拿走朕的税粮,定国公、成国公、保国公,联结众勋,以功臣之名压朕,想杀掉朕的阁老、朕的左都御史,朕不如何,人都要欺到宫里来,朕要如何,人岂不是要掀了朕的紫禁城?”

朱厚照心中涌起无穷怒火,怒极反笑道:“这是把朕当泥塑的了,捏扁捏圆,任凭心意是了。

万世师表、与国同休,合该到此为止了!”

曲阜孔氏家族,受历代先皇追封赐礼,却不思反哺国朝,只为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税粮操心。

想来,还盼着国朝亡灭吧。

好代国朝为异族修降表,得到异族朝廷更高的礼戴吧。

孔门!

孔贼罢了!

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科举。

不是非儒学不可!

而与国同休的勋戚,同样世受皇恩,但真到亡国灭种之时,能身与国灭的有几人。

恐怕,也会嫌这大明之水太凉吧。

功臣!

我大明朝杀的还少吗?

“传朕旨意,明日,奉天殿,大朝百官。”

朱厚照下旨,继续道:“传令刘杰,让都察院别往乾清宫送奏疏了,直接抬到奉天殿。

让文武百官,让世人看看,我大明朝的衍圣公、定国公、成国公、保国公及一众勋戚是多么风光,多么显赫!”

龙音。

在殿内回荡。

久久不歇。

布衣之怒,流血五步。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天下缟素。

大朝会。

每逢虽岁首,或新皇登基举行。

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秦汉直至国朝,历代承袭不衰。

既然太祖皇帝是在大朝会上,赋予功勋之荣,自当在大朝会上,收回功勋之荣。

“臣遵旨!”

牟指挥使和毕云领旨道。

面向陛下,躬身退出乾清宫,转过身,方觉后襟早被冷汗打湿。

万世师表、与国同休,再不复也。

这是废圣之言,这是夺公之语。

暴风雨,来了。

“指挥使大人,你要徒弟不要?”

毕云安排传令官去传达旨意,忽然想起刘总宪的拜托,询问道:“只要你开金口,咱家立马给你送个九卿徒弟!”

牟指挥使,“???”

九卿徒弟?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九卿贵重,谁会拜个只会干脏活累活的师父?

“这个徒弟,不但是九卿,还是国朝第一家族的独子!”

“嗯?”

牟指挥使一愣。

这毕公公,是照着左都御史刘杰牙牌念的吧。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牟指挥使,不妨一同到次辅府一问究竟。”

毕云发出邀请道。

大朝会上。

都察院是唱重头戏的。

作为陛下最亲近的宦官,必须要走一趟次辅府,于刘杰交代一二。

正好借此机会,把刘杰拜师之事,了解清楚。

万一陛下以后问到,能当下予以回答。

“也好!”

是日夜。

顺天府的高门大院,大都响起了一阵急促敲门声。

阍者们骂着街打开了府门,立刻挨了个大耳刮子,不等发怒,就看到是宫里来的传令官,立刻止住了嘴。

点头哈腰听完圣旨,目送传令官手持火把纵马风风火火离去,人影消失在夜色里,又合上府门,去向管家汇报。

管家再向老爷汇报,一番折腾下,整个京城的大府大院,重新掌起了灯盏。

这是个不眠之夜!

……

次辅府。

阍者放下挡板,打开部分府门,探头向外看去,差点瘫坐在地。

门前赫然站着两位身着红袍的人。

最关键的是,其中一人身着大红飞鱼服,腰胯绝美绣春刀。

这是传说中锦衣卫指挥使的装扮。

两人身后,站着数十位神情肃穆的锦衣卫缇骑。

自从刘瑾及其党羽、寿宁侯府、韩文、刘大夏两位尚书,相继被锦衣卫破门抄家后,逐渐有恢复洪武年间威风的势头。

满京之人,谁人看到这架势不觉得两腿发软?

“烦请通禀刘总宪,司礼监随堂太监毕云,前来传达圣旨。”

毕云非常礼貌道。

这刘总宪,可是刚得陛下赐第的宠臣,如无必要,绝对不能有丝毫得罪。

纵然毕云很客气,阍者却没了迈动脚步的力气,扶着府门,完全走不动道。

场面。

很是尴尬。

幸好。

次辅府小,大管家福伯就住在距府门不远的地方,人老觉少,还容易惊醒,听到动静,随手披了件衣裳,走了过来。

见状。

也是心惊胆战,但见锦衣卫不似抄家而来,心中大石,落下了些。

“请公公、指挥使大人入府至正厅等待奉茶,小少爷稍刻便到。”

福伯迎毕云、牟指挥使进入府内正堂,奉上上茶后,忙不迭去了东厢房。

唤醒小少爷后,告知了司礼监、锦衣卫来人。

“毕公公、牟指挥使光临寒舍,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刘杰穿戴整齐,入得厅来,朝毕云、牟指挥使揖手作礼致歉。

礼仪无暇。

“深夜搅扰,是圣意降下,刘总宪莫觉得怪罪就行。”

“不敢!”

“陛下旨意,明日辰时,于奉天殿举行大朝会,命都察院将定国公、成国公、保国公三府刑名,呈于御前。”

“臣遵旨!”

刘杰稽首领旨。

毕云、牟指挥使神色微变。

似此类圣旨,实为圣旨,又非圣旨,一般传将到人,或到府即可。

领旨之人,大多不会大礼相接。

稽首之礼。

施礼者,引头至地,略做停顿。

拜中最重,臣子拜君之礼。

这刘总宪没在圣前,只闻旨意就大拜于地。

如果说,围攻三大国公府,是刘总宪向陛下表忠心的举动。

闻旨而跪,则是刘总宪向陛下表忠心的心迹。

了不得啊!

“刘总宪请起。”

毕云上前两步,将人搀扶起,坦言道:“刘总宪赤胆忠心,苍天可鉴,陛下亦是可鉴,索性,咱家就把话说明白些。

定国公府、成国公府、保国公府,三大国公府,以及衍圣公府、首辅府的种种妄为,使得陛下勃然大怒。

咱家是做奴婢的,刘总宪您是做臣子的,皆该思奴为主劳,臣为君劳。

倘若可能,当为陛下彻底解除心头之怒。”

“彻底”二字。

毕云加重了声音。

在朝廷中。

惟有一种行事方式叫彻底,那就是置人于死地。

而陛下的意思,显然不仅是要以上的人去死,还要收回之前皇权赋予的一切。

那便是褫夺爵位!

“多些毕公公提醒,都察院有三大国公府铁证,料想无虞,衍圣公府,窃国多年,亦是铁证如山,本章参奏,挥笔即就,独首辅府,恐今夜难以做到。”

刘杰沉吟道。

明儿一早。

都察院能再添几箩筐对国公府的参奏。

这不必担心。

衍圣公府的事。

河南,与山东相邻,他对衍圣公府的事,了解颇多。

去年黄河决堤,十六个郡被淹,主要的原因,是衍圣公府侵占的南岸田地。

衍圣公府肆无忌惮垒砌河堤,让河水漫到了北岸农田当中,致使北岸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这事儿。

朝廷不是不知道,但那时先皇沉疴难起,国朝大事,多由李首辅处置。

首辅府,与衍圣公府是亲家,象征性抓了衍圣公府些下人,罚了衍圣公府些钱粮,就将此事揭过。

只要把当初遭灾的北岸百姓和官吏找来,御前对质,衍圣公府毁民祸国之事,就能大白于天下。

借此事,诛衍圣公府尚有可为,但想诛首辅府,就力有不逮了。

李首辅是四朝老臣,两朝首辅,托孤大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纵使其贤婿家族倾覆不可避免,也能以一句“受衍圣公府蒙蔽”,失察之罪,断尾求生。

文武百官,自会有无数人为李首辅辩白。

“这就要瞧刘总宪您的本事了。”

毕云摇摇头,笑道。

圣意,他只管传达,别的都不管。

刘总宪能做到最好,做不到,惹得陛下降罪,也得刘总宪自己个儿担着。

刘杰面露苦涩。

初入京城,便遭逢朝廷大变,父亲又不在身旁,难啊。

“我这,倒是有一桩能扳倒首辅府的公案,不知成章(刘杰字)可愿听否?”

牟指挥使吹了吹茶碗中的浮叶,轻声道。

锦衣卫。

从来没有闲着。

“请指挥使大人教我!”

刘杰施以弟子礼,一躬到地道。

“话说那昌平县,有一姓袁的秀才,为人至孝,从小丧父,又无兄弟姐妹,与六旬老母相依为命,而就在前几天,其老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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