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系统

第二十五章 同门决裂,裂土称帝!

科举要义。

是帝王心术之一。

作为文武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大臣李东阳,也是懂的。

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杨一清听。

这代表了看重。

当然。

这牵扯到一份过往。

杨一清少年时,就有神童之美誉,十四岁便参加乡试,且被推荐为翰林秀才。

当年,成化帝尚在,闻听其名后,特命内阁选派老师教他。

而那个老师名为黎淳。

那年。

在黎淳门下读书者共有三人。

李东阳、刘大夏,和杨一清。

只不过。

黎师是代帝教徒。

与杨一清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但是,对杨一清这位事实上的小师弟,李首辅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在知晓杨一清为刘大夏及其妻儿收尸时,李首辅的喜爱又平添了几分。

这就是那日在御前荐选吏部尚书的引子。

觉得是个仁义的人。

但在看到杨一清尚书的呈文时,李首辅深感失望。

尽管呈文没有特别针对谁,但李首辅自己,就是翰林官员晋升的典型人物。

天顺六年,中举,天顺八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

此后三十年里,均在翰林院任职,历编修、侍讲、侍讲学士、学士等职。

弘治七年,擢礼部右侍郎,知制诰。

弘治八年,以礼部左侍郎入阁参与机务。

弘治十一年,任礼部尚书。

弘治十六年,任户部尚书。

弘治十八年,任内阁首辅。

堪称翰林官员晋升的典范。

呈文中。

杨一清严厉批判了翰林官员的无能,或许是无意,但也难免刺痛了李首辅。

在朝廷中。

李首辅就以好谋为名。

许多朝官在背后,骂首辅无断,不少御史言官,更是当廷指责首辅犹豫之性,难堪大位。

所以。

平日里,内阁诸多机要政务、军国大事,刘次辅决断的次数,远在李首辅之上。

今内阁阁老,彼此为友。

李首辅大多一笑而过,可许是听得风言风语次数多了,或多或少心有耿耿。

今日。

被同门小师弟这番指桑骂槐之下,到底是绷不住了。

口吻间,半是教导,半是训斥。

“首辅大人,难道不觉得国朝过分宠着这些读书人,让他们这些人猖大不狷,自以为是,难以驾驭了吗?”

杨一清尚书躬身受教,保持礼数道。

虽然同门大师兄说的很明白,但国朝的读书人,在土木堡之变后,不论是在朝廷,还是民间,逐渐失去了本性。

满目之中,皆是权力斗争。

“这些事,可以去威慑,可以让读书人知道,这国朝,是陛下的国朝。”

李首辅指着呈文,无法接受道:“何至于呈上此文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首辅大人是知道,威慑,是唬不住所有人的,时间越长,唬不住的人越多,到那时,岂不是回天乏术?岂不是国朝倾覆之日?”

杨一清尚书摇摇头道。

威慑。

不是解决冗官、冗费的法子。

“应宁,哪有恒享昊命不变的,哪有不变的天下呀,你见过哪个朝代有百代君王啊?”

李首辅叹了口气,继续道:“古往今来,王朝最长者,莫过于东周,君王更迭也不过二十五代。

国朝至陛下,已是十代君王,身为臣子,盼望着的,是这大明天下,能有东周的二十五代。

我是内阁首辅,也是个凡人,所想、所念,是辅一朝明主。

苍天怜悯,令我辅先皇一朝,辅陛下一朝,两朝明主,此生,已然足矣。

诸般奢望,也就到这了。”

读书人的毛病。

不是从今朝开始的。

也不会在今朝结束。

那种为国朝拔疮补痍的事,就留作后人做吧。

相信后世子孙之智。

杨一清尚书沉默以对,显然,是不认可的。

“再说,陛下也要这些人,陛下也喜欢这些人,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这些人办,知道为什么吗?”

李首辅咬了咬牙,提点道。

谢阁老下意识地想要制止接下来的对话,却被老友摆手表示无妨。

“就因为皇帝需要这些人的吹捧,对吗?”

杨一清尚书一针见血道。

弘治中兴。

他是亲身走过的。

翰林院待过,内阁待过,去过山西,按察使司佥事,也去过陕西任职八年,凡有得空闲时,会去考察边镇战事。

再入朝,任太常寺少卿,进南京太常寺卿。

又在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后,担任陕西巡抚,负责督理陕西马政。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披荆斩棘,自然见惯了这中兴之治下百姓的苦楚。

盛世?

后人或然会觉得是。

时人的觉得,不重要。

总之。

先皇是明君不假,但却是用肥了勋戚、文官,瘦了百姓换来的。

“对!”

李首辅重重点了点头,坦然道:“皇帝的事,桩桩件件,如恒河沙数,不会全对。

凡有错漏,皆要吾等去着想,以全皇帝圣名。”

利益。

才是君臣之间最稳固的存在。

史笔。

掌握在文官手中。

虽说唐朝太宗李世民之后,百姓对史官的信任不断降低,但总归不会彻底消失。

皇帝,想要圣君贤主之名流传后世,就少不了文官的帮助。

“六部之中,小小的郎中,就能屋宇华丽,起居豪奢,这难道是五品官该有的场面,这也是在为陛下着想?”

杨一清尚书直起身,胸膛起伏道:“还不是收受各省各部的贿赂撑起来的!”

“应宁,你怎么还不明白?”

李首辅毫不相让,平视道:“是啊,六部官员的日子,是过得奢靡了些,还不知道收敛。

但正因此,才引来京城内外很多人的向往,很多人才想成为这样的人。

君不见那些御史言官,整日里,除了找茬,什么事都不干,为无数人所追捧。

可是应宁你想过没有,京官们有了这些,就别无旁骛。

没有勾结朋党,没有把持朝政,翻翻一部二十一世,有几个皇帝的臣子,能像今朝这般?

我说这么多,是因为我是内阁首辅大臣,也是想求你,这份呈文,就到此为止吧。

别把这事出去张扬了,搅和的天下官员都无法安宁,搅和的国朝上下沸沸扬扬,就没法收拾了!”

言罢。

李首辅、谢阁老联袂朝杨一清尚书拱手施礼。

“感谢首辅大人、阁老的教导,只是这与国朝利益不合,下官恕难从命!”

杨一清尚书沉吟良久,再次摇摇头,一躬到地,取回了那道呈文,出了内阁,朝着乾清宫而去。

数十年宦海沉浮,只为这一谏。

一路披荆斩棘,势必嫉恶如仇。

无法后退!

……

京师,城郊,北征大军驻地。

三通鼓罢。

万名将士进入校场。

清一色的手持天巡刀、身着天巡铠,腰胯天巡弩。

通体银白,在阳光下,宛若银色的海洋,熠熠生辉。

点将台上。

五军都督府司马事兼北征先锋大将仇钺点将。

“明军威武!”

仇大将军提起丹田气,威严道。

旗牌官闻声,挥舞起大明军旗。

“将军威武!”

万名将士齐声吼道。

士气直冲云霄,使得头顶云朵尽散。

月余的训练。

那一个个坚毅的脸庞下,是无数血与汗的付出。

以及,近千万两纹银的滋补。

一日三顿肉。

豚、鸡、鸭、鱼、羊,乃至于牛肉,敞开的吃。

只要吃得下,想吃多少都可以。

这三十万将士,简直把过往一百五十载国朝军士没吃的肉,全部给吃了回来。

不仅如此,还特地请了太医院御医,为将士调配了补药,为降低大训练下产生的病痛和暗伤。

使得三军将士个个壮得像小牛犊子似的。

气势,焉能不足?

“全军听令!”

“刺!”

仇大将军喝道。

旗牌官军旗摇曳,万名军士整齐划一向身前草木桩人心脏位置刺去。

金属与木头碰撞的沉闷声登时传来。

“撩!”

军令下。

军士们身体微沉,力汇于双臂,猛然上撩。

“截!”

“拦!”

“崩!”

“……”

“砍!”

刀之利,利在砍。

随着将令意志,军士手中的陌刀,又快又准砍在草木桩人的肩部。

余力未尽,竟然直接将草木桩人一刀两半。

对此。

仇大将军相当满意。

不过。

点将依然没完。

“天巡弩,准备!”

仇大将军命令道。

军旗摆动,万名军士向后转,手上使力,将天巡刀重重下扎,刀柄入土,刀立于其上。

而军士跟随着另一方旗令官,迅速取出腰间天巡弩,单膝跪地,天巡弩置于面前,弩口向上倾斜。

“射!”

得到旗令,万弩齐发。

霎时间。

弩矢如蝗虫过境,朝着既定的草木桩人场地射入。

三百步内,数千个草木桩子被射成了筛子。

那些充作血肉的稻草,随着微风撒落。

“再射!”

“再射!”

“再射!”

“……”

军令不停!

天巡弩连射十次。

弩矢洗地之下,草木桩人像是狂风暴雨下的芭蕉叶,化成了一堆破碎草木。

“散!”

点将毕。

仇大将军下达解散命令。

“当——当——当——”

清脆而又尖利的敲钲声音响起。

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万名将士有序归营,继续投入训练。

“大元帅!”

仇大将军转过身,朝着观礼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兼北征大元帅王守仁拱手道。

与之一同观礼的,还有五军都督府参军事,兼北征首领官,英国公张懋。

和特邀的兵部尚书梁储,工部尚书杨廷和。

“做的不错。”

王守仁不吝夸赞道。

北征诸事繁忙,且是他一肩担之,关于大军日常训练之事,就全落在仇大将军身上。

整场点将看下来,士卒不得争功,进止皆有旗帜,号为严整。

军容之盛,远盛于上月十倍!

英国公,梁尚书和杨廷和尚书,深以为然。

以往这般军容,只在古书中,名帅名将麾下之景。

而今,亲眼目睹,不由得心生豪迈之意。

国朝军队如此,何俱天下一切敌?

强大!

仇大将军致意后,便按照大元帅提前交代的话,叫上英国公,一道下了点将台。

这举动。

让梁尚书和杨廷和尚书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位尚书,觉得北征军如何?”

王守仁手指着远处沉浸在训练中的将士,询问道。

点将的一切,皆是血与汗的结晶!

“自是强大!”

梁尚书不假思索道。

那天巡弩齐射之下,万物寂灭之景,令人无比深刻。

“两位尚书觉得,这如此强军,如若毁于文人之手,岂不是太过可惜?”

王守仁点点头,笑道。

笑容中,满是温和。

闻言。

梁尚书和杨廷和尚书却从尾巴根升起一股寒意。

“元帅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难道叔厚(梁储字),介夫(杨廷和字)不明白吗?”

王守仁反问了两位佯装听不懂的尚书大人,颇有深意道:“土木堡之事后,国朝军队,就受到朝廷辖制。

至今五十余载。

国朝军队在朝廷监察下,越发羸弱,越发无力。

长此以往,恐于国朝不利。”

委婉之言。

梁尚书和杨廷和尚书能听得出来。

王守仁没有直接指出,在过往五十载内,朝廷的文官集团,靠着层层剥削军方军费,克扣军方钱粮,到底获得了多少华丽屋宇和豪奢起居。

但也听出了王守仁进入军方,担任大都督,大元帅后,立志改变现状的决心。

见到天巡军之威的两位尚书同样明白,军方持续被文官集团操控,对国朝产生了多么大的危害。

“阳明(王守仁字),我想你也明白,朝廷与军方,非一朝一夕而成今日,想改良,也难以一蹴而就。”

梁尚书回之以委婉道。

国朝,承袭宋制。

虽然很多是在形式上,但是也说明了问题。

土木堡之变后,军方大量军将战死,在力量上,文官集团对军方形成了碾压之势。

自然而然,国朝文官集团,就对国朝军方,玩起宋朝那一套。

因此,文官集团开启了数十年如一日对军方的“深耕细作”。

而今的军方,在陛下不计成本的投入下,或许有了强军之姿,但面对文官集团,胜算,依然不大。

“阳明心中,可是有了改良之法?”

杨廷和尚书眼中精光一闪道。

此刻。

他已经反应过来,此次军方邀请他们二人前来点将,是有备而来。

这是场鸿门之宴,而王阳明又是个鉴前毖后的人,想必,是想好了改变朝廷、军方之间压制关系的法子。

既然如此,聊聊也无妨。

虽说他们是文官,但却与大多数文官立场不同,以陛下,以国朝之利,为己利。

倘若王阳明之法,利于陛下,利于国朝,那么伤了文官集团,不过是背几句骂名罢了。

何足道哉。

“介夫尝闻晋文公三军六卿之法?”

王守仁再次点点头,说出胸中腹稿。

倏然间。

梁尚书和杨廷和尚书笑容收敛,色变斥骂道:“阳明是想裂国朝而称帝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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