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

夜，如墨般浓稠。

在月色的笼罩下，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江岸边，张昭静静地伫立着，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略显孤单。

他静静地望着侄儿张青，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微风轻拂，吹动着张昭的衣袂，也撩拨着他心中的愁绪。

“二叔，我走了！”张青向他躬身行礼。

张昭点点头：“好孩子，此去千山万水，万事都要当心啊！”

“那个……”

张青开口，欲言又止。

“怎么？”张昭慈祥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张青。

张青上前半步，给了张昭一个满怀拥抱。

“嗯！”张昭用力拍打着侄儿的后背。

张青：“二叔，传家宝我拿走了！”

张昭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你……你这个兔崽子……”

“嘿嘿！”张青摇晃着手中的玉佩说道：“二叔放心，侄儿会回来看您的！”

“走吧！”张昭挥挥手，缓缓转过身去，眼眶微红。

江风渐起，吹得船只微微晃动。

张青毅然转身，登上小船。

船夫扬起竹篙，轻点江岸，船缓缓驶离。

张昭侧身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心中的惆怅如同江水般绵延不绝。

久久地站在江边，任由夜风吹拂着脸庞。

思绪随着江水一同流向远方。

急促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爹，出事了，出事了！”

张承飞身下马，上前向父亲行礼。

“出什么事了？”张昭问道。

“我方才看到吕蒙调拨战船出水寨，恐怕是要在江面上截杀孟义！”张承说完，目光望向了江面上远去的小船：“孟义他……”

“无妨！”张昭摆摆手：“你送我去见主公吧！”

张承摇头：“可是，孟义他……”

“他没事！”张昭再次说道。

“是，父亲！”张承躬身行礼，搀扶着老父亲上了马车。

父子二人一道返回柴桑城，直奔吴侯府。

“张公，主公正在书房恭候您的大驾！”

偏将军陈武向张昭拱手行礼。

此人仪表堂堂，跟随孙策征战江东多年。

孙策死后，拥立孙权为主，督率五校，统率庐江上甲。

犹如曹操身边之许褚，刘备身边之陈到。

张昭闻言却是一愣：“主公知道我要来？”

“嗯！”陈武点头：“大都督也在！”

“明白了！”张昭点点头，跟着陈武的步伐缓缓来到孙权书房。

孙权在桌案前煮茶，周瑜持主公剑，从旁负手而立。

“罪臣张昭，叩见主公！”

孙权闻言，赶忙放下茶具，上前搀扶张昭：“师父何罪之有啊？”

张昭并未起身，而是摇摇头：“老臣力主投降，以坏江东抗曹之大计，今夜私放侄儿张青离开了江东！”

周瑜平静的开口道：“张公不必忧心，我已经派吕蒙率战船追击，张青走不了！”

张昭低头沉默不语。

孙权同样不语，回到桌案前继续煮茶。

将炙烤成赤红色的茶饼缓缓碾碎，再捣碎成粉末，放入碗中。

然后用开水冲泡，加入葱、姜、橘皮、盐、花椒等少许佐料混煮。

茶水翻腾，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

半个多时辰后，书房门被推开。

陈武快步来到孙权身边，低声道：“主公……”

“大声说！”孙权道：“此处没有外人！”

“是！”陈武抱拳：“吕蒙率战船沿江追击张青，被鲁肃中途拦下，张青已经前往江夏水域!”

“知道了！”孙权点点头。

陈武拱手，快步退出了书房，关好了房门。

孙权扭头望向了周瑜，后者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

张昭微微抬起头，偷瞄了周瑜一眼，而后对孙权说道：“主公，是老臣请子敬相助……”

孙权摆摆手：“此事，我早已知晓，特许子敬护张青出江东！”

此言一出，张昭脸色骤变。

他苦苦哀求鲁肃，后者勉为其难应下此事。

却不想，他这点小伎俩居然都在自家主公的算计之中。

“师父，起来吧！”孙权抬手示意。

“多谢主公！”张昭缓缓起身，跪坐到孙权身旁。

可此时的周瑜，已经是脸色铁青。

好像自己被摆了一道啊！

孙权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水。

将其中两杯分别奉给张昭和周瑜。

张昭端着茶杯，开口说道：

“主公，我侄儿张青虽往荆州投曹。”

“实为暗桩，定为主公探得曹军虚实！”

“他对我江东忠心无二，这一点请主公尽可放心！”

“嗯！”孙权点头，缓缓道：

“张孟义，张氏之麒麟也！”

“提出复式记账法，并设计了大写数字壹到拾。”

“使我江东账目一清二白，江东之功臣也！”

张昭道：“可他力主……”

孙权摆摆手：

“无论主战主降，皆为我江东着想，皆为江东忠臣！”

“我思虑再三，决心撤销缉拿投降派之令！”

“江东文武上下一心，方能抗曹！”

张昭放下茶杯，再次叩首：“多谢主公！”

周瑜愣了愣，赶忙放下主公剑，将投降派名册奉还给孙权。

孙权拿过名册，直接扔进茶炉里烧了。

“此次大战，非同小可！”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我想任命师父为总提调官，掌管江东军后勤补给。”

“文武团结一心，方可抗曹！”

张昭眼眶发红：“主公啊！老臣惭愧，惭愧啊！”

“江东六郡九十二县，所有的赋税钱粮、田亩子民，皆在师父心中！”

“江东文臣之中，还有谁能比师父更善于理财治政？”

“还有谁能比你更熟知车马舟楫以及民夫的征调，钱粮的散聚？”

“没有你的辅佐，没有我今日江东之繁荣昌盛。”

“恳请师父相助，辅佐周大都督，击败曹军，护佑江东大业。”

孙权说完，立刻将江东符印双手奉上。

“老臣，叩谢主公大恩！”

张昭跪地叩首，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吴侯孙权，不再是他戒尺下的顽劣孩童了。

而是一个权谋在心，善于治下的江东雄主。

这一刻，张昭服了。

心服口服。

在吴侯面前，他这个老头子，也只有被算计的份儿。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这一刻，张昭深刻的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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