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赵嫤断然拒绝:“你来我不好行事。”
周彧抿唇望着她。
赵嫤抬眸望他:“你信不过我?”
周彧与她对视:“我可以帮你。”
“我自己可以。”赵嫤垂下眸子,盯着手中的动作。
报仇这种事情,自然要亲手做才来得痛快。
而且,她也不想欠周彧的。
周彧不曾再言语。
翌日入夜,蒋王氏果然登了昭阳院的门。
“婆母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去预备些菜式啊。”赵嫤闻讯,迎到了门口,含笑招呼。
“不必,我给你带了晚饭。”蒋王氏面上带着慈和的笑意。
她不著痕迹地打量了赵嫤一眼,小贱人也就是说得好听,迎她连门槛都没跨出来。
以后有这小贱人好看的。
她说着,招呼下人:“将饭菜摆上来。”
她又笑着朝赵嫤道:“都是会仙酒楼的菜式,你才进家门没多久,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便将招牌的菜式各买了一样。”
“这不年不节的,婆母何故给我买这许多菜?”赵嫤扫了一眼那些菜式,弯眸轻笑:“我可受宠若惊呢。”
“坐下,边吃边说吧。”蒋王氏招呼她。
赵嫤也便坐了下来。
“我还叫她们带了一坛果酒。”蒋王氏说着话儿,拿过赵嫤跟前的酒盅,捏着帕子擦了擦:“我给你满上。”
赵嫤留意到,她手中那个帕子有些不同寻常,指尖捏着的那一块是湿的。
且蒋王氏在擦拭她自己那只酒盅时,避开了帕子湿了的那一块。
她心里便有了数。
“今晚,咱们娘俩吃一盅,也说说心里话。”蒋王氏举起酒盅,要与她碰杯。
赵嫤笑望着她:“婆母,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兜弯子,您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她倒要看看,蒋王氏准备了什么说辞。
蒋王氏僵了一下,开了口:“你来这些人日子,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也承认我有错处,太过心急,对你不够好。”
“所以,婆母是来给我赔罪的?”赵嫤杏眸中有几许惊讶,继而释怀:“我嫁进门之前,便听人说婆母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又做当家主母多年,为人最是讲规矩,处事又公道。
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蒋王氏连吸了两口气,才忍住怒火,勉强露出笑意:“是,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这些日子是家里事情多,我不免火气大,是我对不住你,你别往心上去。
咱娘俩吃了这一盅酒,既往不咎可好?”
她本意只是随意敷衍几句,哄得赵嫤吃了这盅果酒,便算功成了。
哪知道赵嫤反将一军,给她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逼着她赔罪。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她绝不可能给赵嫤认错赔罪。
但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委屈也就委屈这么几句话,等以后拿捏了这个小贱人,再从她身上找补回来便是。
“婆母既然这么诚恳的认错,我一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太过矫情了。”赵嫤笑着端起酒盅,与她碰杯:“我就原谅婆母了。”
蒋王氏看着她宽袖半遮,将一盅果酒饮了下去,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她面上的笑意有了几分真切:“来,吃菜。”
赵嫤留意了,蒋王氏吃过的菜式,她便夹几根来尝尝。
蒋王氏不碰的菜式,她也不碰。
约莫一刻来钟,她察觉坐在对面的蒋王氏开始频频打量她,就知道自己是该到了“药效发作”的时候了。
她黛眉微蹙,搁下筷子,单手扶额,一副不太好受的模样。
蒋王氏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片关切:“赵嫤,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婆母……”赵嫤手扶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我脑子里晕乎乎的,好生困倦……”
“是不是累着了?”蒋王氏“十分好心”的起身扶她:“困倦了,就去歇着吧。”
赵嫤任由她扶着起身,一手遮在身前,挡住了方才倾倒在身上的酒液:“这怎么行……婆母还没吃几口……我,我……”
“这有什么?”蒋王氏大度的道:“都是一家人,往后你陪我吃饭的机会还不多吗?身子要紧,我送你回房歇着。”
她说着话儿,扶着赵嫤进了里间。
赵嫤抬手掀开床幔,又瞬间放下了。
周彧这个禽兽,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眼见着蒋王氏伸手去挑床幔,赵嫤急中生智,抢着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手速极快的将锦被拉上去,将周彧没头没脑的盖在了里头。
“没事吧?”蒋王氏假意关心了一句。
“熄……熄蜡……”赵嫤说话都含糊了。
“好,好。”蒋王氏脱了她的鞋,将她两腿推上床,转身到桌边吹灭了蜡烛,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就听她在外头吩咐:“你们大少夫人已经睡着了,天亮之前,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听明白了吗?”
婢女们齐声应是。
接着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周彧。”赵嫤坐起身来,唤了一声,语气不似平日娇软,而是带着几分冷硬。
周彧也跟着坐起身,不曾开口回应。
“你若再如此,咱们的交易便到此为止吧。”
黑暗中,赵嫤开口。
她势单力薄,要谋划偌大一个辅国公府,本就不易,更容不得任何错处。
若是方才蒋王氏瞧见了周彧,她所有的谋划都要被推倒,甚至可能没有机会再重来。
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任何破坏她报仇的人或事,她都会远离。
哪怕周彧是她最大的靠山,也不例外。
后窗处,传来细微的动静。
“下不为例。”赵嫤轻声说了四个字,侧身躺下。
周彧自身后揽她入怀,力道比任何时候都大。
赵嫤不舒服地挣了一下。
周彧松了力道,在她头顶亲吻了一下。
“咚——”
一声闷响,后窗处有人跳了进来。
赵嫤不曾再挣扎。
“嫂嫂……”蒋诚小声唤。
赵嫤不曾言语。
“嫂嫂,你应我一声。”
蒋诚的脚步声往床这边来了。
“咳……”赵嫤咳嗽了一声。
蒋诚心中一阵激动,一脚踩到踏板上,伸手挑开了床幔:“嫂嫂,我来……”
“砰!”
躲在暗处的聆风一棒敲在了蒋诚的后脑勺上。
可怜蒋诚连惨叫声都未曾来得及发出,便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随后,屋子里响起了尖叫声:“来人啊!非礼了!”
片刻之后,整个昭阳院灯火通明,下人们奔走起来,一阵闹哄哄的。